他在孫立海指引下,開著面包車,離開這片老住宅小區,一路在城里穿街繞巷。
路上,孫立海就跟他解釋,為什么要找兩個老太太過來。
這些唐城飯店的老人,年紀都大了,怕是在飯館里,堅持不下一天來。
他的意思,就是不能累著她們,讓她們一人一天或者一人半天,輪流過來,給服務員們講講過去她們是怎么招呼客人,怎么記菜單這些規矩和禮儀,怎么根據客人的打扮長相,問不同的話,等等。
孫立海就解釋說:“這些東西啊,光憑空說不行,得到現場言傳身教,碰上啥情況就說啥情況的事兒,這么著,才能把徒弟給帶出來。”
說到這里,就又感慨說:“這倆老姐們啊,再有兩年,估計就連這個也沒力氣做了,她們身上這些本事,也就失傳了。”
到了一位老太太的家附近,孫立海就讓高崎在外面等著,他自己進去。
孫立海要下車,高崎喊住他問:“大爺,你就這么空手去啊,要不,我去給你買點禮物吧?”
孫立海就沖他擺擺手說:“君子之交淡如水,買什么禮物?人家收了我的東西,將來還得買東西去看我。人都老了,出門不方便,找那個麻煩。”
高崎就說:“那,人家提工錢的事,你自己做主就行,不用回來和我商量。”
“回來再說。”孫立海再沖他擺擺手,自己去了。
高崎知道,未來的世界,好多人會像孫立海一樣,懷念過去的老規矩,大家都爭著把過去的味道給展現出來。
可就是因為這些個老人都沒了,大家只能憑著各人的憑空想象,來恢復這些老玩藝兒,結果就是搞得全都是四不像。
從這個層次來看,這倆老太太,也算的是這唐城的寶貝了。只是現在的生意人,不會像孫立海這么內行,知道這些老玩藝兒的好處,還意識不到這個問題。
第二天,兩個老太太都過來了,還是高崎開車去接的。
高崎在社會上混的年頭不短,見過五花八門的人物,看人的本事不小。
初見兩位老太太,高崎就感覺出來,她們和同齡的老太太不太一樣。
首先在穿著上,干凈利落,打扮得體。不說年齡,誰也不會想到,她們已經是七十往上的老人了。
其次就是在語言上,口齒伶俐不說,說話也不是說溫文爾雅,這個跟文化人拽文完全不一樣,但就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讓你聽著就那么舒服。
而且,尤為擅長揣摩你的心思,基本都可以說到你的心眼里。不做作,不冷場,侃侃而談又不讓你覺得厭煩。
高崎終于知道,什么叫語言文化了,這才是真正的語言文化,的確就是一種藝術。
為這個,他還破天荒第一次給所有服務員開了一次會議。包括陶潔在內,都得竭盡全力,把兩位老太太這種說話和琢磨人的本事,給學會了。
“將來咱們的買賣要做大,你們就是咱們事業的基礎。學會了,將來都要放出去做經理做領班。學不會,就別怪我辭退你們。什么叫學會,什么叫學不會?由兩位大媽說了算。學不會的,不想離開就后面包水餃去!”
零三年的城市,到飯館里打工,已經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了。高崎的這個二店,裝潢和規模上,已經比蔣師傅那個一店上了一個檔次。為了提高服務質量,招聘的服務員,也多是年輕好看的小姑娘。
這些小姑娘,最大也不過二十幾歲。他是真想把她們培養出來,為他將來開聚香坊那樣的飯館打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