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樹全說:“這山上的土貧呀,沒多少養分。我自己搞肥料,冬天里慪熟了,這開春化了凍,我刨出溝來,把肥料倒進去,再整平了。先施一遍底肥。等種上東西長的才歡實。”
“你這肥料哪里來的?”許書記就問,“你不說不施化肥嗎?”
伍樹全就笑了說:“這可是我自己的肥。”
“自己的肥?”許書記一臉不解。
伍樹全說:“你看地東頭那個石棉瓦搭起來的小窩棚沒有?我在山上上廁所,就在那里。攢多了就拌上土曬,曬干了弄成堆。太陽一曬,很快就發酵變肥料了。”
“就你自己的,這點肥料也不夠啊?”許書記說。
“怎么是我自己的呢?”伍樹全說,“這早上好多人爬山鍛煉身體呢,我都認識他們,他們也知道我。他們上來,都在我這里方便,給我積攢肥料呢。我也不白要他們的肥料,誰下山的時候,想吃我種的東西,割把韭菜,捎倆南瓜,摘個棒槌,這叫互通有無。”
說到這里,他就嘿嘿一笑說:“我每天在家里拉尿的肥料啊,也沒浪費,都讓我背山上來啦。”
“啊?”曹秘書長驚訝說,“這多臟啊?”
“這是肥料,有啥臟的?”伍樹全就不高興說,“你吃進嘴里的食物,也是這些東西變的,你怎么沒嫌臟?”
曹秘書長差點讓他給說吐了。
許書記就笑了說:“伍廠長,這山這么陡,你再背這些東西上山,不安全啊。”
“沒事兒。”伍樹全說,“我這身子板還行,爬這點山如履平地。當年攻山頭,我跟著老團長,這種山都是小跑著上來,中間不帶換氣的。”
許書記就又四下里看看,問他說:“哎呀,這山上我怎么沒看著水源呢?你這種菜種地,水從哪兒來啊?”
伍樹全回答他說:“大部分靠天吃飯。你看西北角那個池子沒有?那是我挖的,讓二小子給我背一袋水泥上來,漫在外邊。下雨的時候,積下的水,夠我澆好幾天地。”
“要是碰上干旱不下雨,你咋辦?”許書記問。
伍樹全說:“我每天上山,還用咱們盛花生油的十斤桶,挑兩桶水上來。就是這地下邊是砂巖,這東西滲水,澆上干的快。要不是這樣,我這地長的還好。”
“啊?”曹秘書長就又吃驚喊“這么陡的坡,你還挑二十斤水上來?”
“那有啥?”伍樹全說,“我還挑著肥呢。要不是我那二小子嫌我留屎在廁所里,廁所里味道太臭,他受不了,只許我留尿,我挑的還多。年輕十年的時候,我挑兩桶水,百十斤上來都大氣不喘。現在不行了,挑不了那么多,挑個二三十斤還是沒問題的。”
許書記就問:“你家老二現在干啥?”
伍樹全說:“在廠里干車間主任。這小子不好好學習,從工人一路干上來,也就干到頂了。我家大閨女出息,現在在美國呢。叫我去我不去,離不開這個地方了。去了沒啥事干,活著就沒意思了。”
許書記就好久沒說話。
這是個為了國家貢獻了一輩子的人,甘心在這山上過普通老百姓的田園生活,卻從來不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為自己謀任何個人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