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讓高崎扶她,完全就把他當了陌生人。
這下高崎傷腦筋了。自己最愛的人,竟然不認自己。
陶潔不做理療訓練的時候,在床上躺著,高崎就坐在她頭邊上,和她述說過去的往事,從在唐城量具他們開始認識說起,說到孫繼超、劉群生,說到她的師傅蔣秀英,好朋友薛雪,還說到老摩托。
他驚奇地發現,原先車間里的人,她都認識,蔣師傅過來看她,她還知道抱著她叫師傅,可她怎么就是不認他這個丈夫呢?
對他的定義,陶潔很模糊。她知道他的名字,也知道他是她丈夫,可就是不認他。
被他逼急了,陶潔就說:“我知道你是高崎,也知道我們是夫妻。可是,你又不是高崎。”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高崎不是高崎,那高崎是誰?
再問下去,陶潔的表情就變得十分痛苦,高崎就不敢再追問了。
陶潔的眼神,依舊明亮清澈,只是多了不少的陰郁,大概她也在為自己的失憶而苦惱。
從各種跡象上看,陶潔不像胡麗麗說的那樣,知道了高崎和胡麗麗的事情,而在故意和他鬧別扭,她是真的失去了好多記憶。
神經外科的專家也給高崎解釋了,陶潔現在的表現,屬于正常。
好多失憶的人,包括一些帕金森綜合征患者,都是只記得更早的事情,而越是最近發生的事情,越沒有記憶。
從陶潔現在的情況看,她的記憶,似乎就在工廠那個時間段,戛然而止了。辭職的事情她沒有印象,甚至薛雪死了她都沒有印象。因為這些事情,都是在她辭職離開工廠以后發生的。
她不認識高崎,是因為她只記得高崎在工廠里,穿著藍布工作服,蹬著那輛二八自行車的樣子。如今的高崎,西裝革履,一副大老板模樣,和那時候的高崎,完全不一樣了。
高崎就突發奇想,滿唐城去找藍布工作服,把自己打扮成在工廠里那個時候的形象。
當穿了工服的高崎,出現在陶潔面前的時候,她的眼睛里,果然就流露出笑意和激動來。雖然僅僅是一剎那,她就意識到眼前這個人,不是工廠里的那個高崎,眼睛里的笑意和激動立刻就消失了,高崎還是十分高興。這說明,陶潔真不是因為知道了他和胡麗麗在一起而故意和他慪氣,她是真的失憶了。
如今的高崎,身上有太多的事情,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鍛煉身體,隨著年齡的增加,已經微微發福,小肚子也隱約可見,面色上更加圓潤。陶潔不認他,倒是理所當然了。
專家告訴高崎,失憶的人,他記不起來的事情,不要強迫他去記憶,否則會適得其反,反而容易造成病人情緒失控,不利于身體恢復。只能先以恢復身體機能為先,至于失去的記憶,也許在某個巧合的時刻,或者某個巧合的環境、場景下,患者自己突然就完全恢復了記憶也說不定。
或者,她一輩子也不會恢復記憶,也是有可能的。這個,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誰又能夠想到,昏迷三年的陶潔會在今天醒過來?這已經是不小的造化了。
高崎只能聽專家的話,不再逼迫和刺激陶潔,一切都順其自然吧。
好在在身體恢復上,陶潔十分刻苦。到秋末冬初的時候,在康復器械的配合下,她已經可以獨立慢慢的行走,甚至可以離開那些輔助器械,到康復樓外面的花園里,在護工的看護下,慢慢走上兩圈了。
高崎不由想起來,陶潔為生孩子胡吃海塞,胖起來的時候,為了逼著她減肥,自己天天和她在小區里轉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