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這份柔軟和體貼,反而暴露了一切。
唐寧腦子里亂成一團——是父親死了嗎?是母親的死因,有異嗎?還是母親和父親,都還活著?
她的臉龐,被緋衣襯得雪白而美麗,可表情很僵硬。
謝玄垂著手,又去看生死冊。
上面兩個名字,只有一個掩在朱砂色的血痕下。
另一個人,還活著。
唐寧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勞煩無常大人告訴我,上面究竟寫了什么。”已經走到這一步,哪有逃走的道理。
她緊緊抓住帷幔。
迦嵐語氣涼涼的:“無常大人可不要說謊。”
謝玄一聽他開口就想吐血,好險才忍住了。
“你沒聽阿吹說么,渡靈司里可是不許說謊的。”
“聽倒是聽過了,但你不是也說了么,渡靈司里你就是規矩。”
“你這人,還真是狐貍,以為誰都同你一樣滿嘴瞎話,生來便會騙人么?”謝玄說著,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色忽然有些怪異,“罷了,懶得同你多說。”
他別開臉,聲音一沉:“你們想找的唐霂還活著。”
唐寧抓著帷幔的手,霍然一松。
謝玄道:“而且看樣子,他暫時還死不了。”
至少,這一個時辰內,他都會好好的活著。
唐寧向前一步,又退開。
她想做什么?她想說什么?
身體和腦子,好像一起亂了。
父親還活著,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生氣的事?
她不知道。
她也不明白,他既然還活著,為什么不回江城,不來雷州?對他來說,她真的是可以隨意丟棄的擺件嗎?
一片混亂中,唐寧問:“我娘她……是怎么死的?”
謝玄沒有看她。
紙上那行墨字,還映在他的腦子里。
“鈍器致死。”他低聲道。
唐寧背上一疼,像有針在扎。
那些說不通的事,好像全能串起來了。為什么一向身體康健的母親,會突然因病猝死,被下人們說成暴斃;為什么在那之后,父親便變了樣;為什么他一走十年,明明活著,卻不回來找她……
背上的疼,逐漸撕心裂肺。
唐寧疼得彎下了腰。
骨頭好像一寸寸地被掰開了,但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只有臉色越來越白,有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下來。
唐寧掀開一角幔帳向外走。
她要陽光,要風,要呼吸。
垂落的厚重帷幔,一點點消失。
迦嵐走出來,叫她的名字,但她像是沒聽見。緋色的身影,很快滾入花海。那片重新綻放的龍爪花海,將她兜頭淹沒。
她摔下去了。
謝玄皺著眉頭,離開生死冊。
屋子里,又變得空曠寂靜。
“咔嗒”一聲,沒有鎖的門,發出了落鎖的聲音。
無人的室內,懸浮在半空的黑色冊子正在自己收攏。
忽然,有道紅痕出現在紙上,撕裂了“唐霂”二字,但轉眼,那道紅痕又消失無蹤。
好像什么也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