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圈當然生得不該是這樣。
可要說這是給人住的宅子,顯然也不是。
他立在燈下,仰起頭看了看天空。
星光閃爍的黑夜,看起來真是平靜又美好。
“豬場”的門,沒有鎖。
門縫里亮堂堂的。
他們又聽見了哀號聲。
孟元吉屈起手指,用力叩了兩下門。
“篤篤篤”,嚎叫聲忽然停了。手背貼在門扇上,孟元吉回頭看向唐心,同他使了個問詢的眼色。
唐心摟著阿炎,點了下頭。
“篤——”
孟元吉又敲了下門,聲音短促而響亮。
宅子里安靜著,突然此起彼伏地響起豬叫聲。
孟元吉屏息分辨著:“一頭、兩頭……”
里頭似乎有好多頭豬。
唐心站在他身后,眼神沉沉的:“里面的東西,不是豬。”
孟元吉微微頷首,推開了門。
豬可不會因為聽見敲門聲便停下來不出聲,又在確定的確有人后大叫著呼救。
那些哀號,聽久了,即便不會說豬的話,也能聽出不同。它們,是真的在求救。
孟元吉推開了門,卻沒有立刻進去。
他側身而立,四下看了看,喊了聲“喂”:“已經到了這里,還不打算出來見客嗎?”
唐心被他突然喊出來的一聲“喂”,唬了一跳,臉色發白地向身后看去。
空蕩蕩的地,連個鬼影也沒有。
孟元吉嘆了口氣:“哪有這種待客之道。”他抬腳跨過了門檻。
前庭亮著巨大的燈,像蒙了一層油紙的白晝。
那是一座青銅鑄的雁魚燈。
鴻雁回首,銜魚佇立,足有大半個人高。
孟元吉從未見過這般高的燈。
他面前,一左一右,立著兩盞一模一樣的雁魚燈。
兩盞燈間,則是冷冷的鐵鏈。
那是用鐵鏈圈出的禁地。
孟元吉呼吸一輕,下意識后退了兩步。
他差點撞上了唐心,卻沒有辦法將視線撤離前方。
唐心從他身后走出,臉色更白了。
那被鐵鏈圈出的地盤里,關押著一群詭異的囚徒。
雪白的大豬,擠在一起,耳朵扇動著。
它們在哭,哭得渾身顫抖。
流淚的豬,比流淚的人,要詭異百倍。
唐心一眼便認出來了。
這些豬,分明全是人。
他緊緊抱著阿炎,妖怪身上透出的暖意,在這一刻變成了世上最溫暖的東西。
孟元吉抓著長劍,磨了下牙。
難怪那個孩子一直叫著“大豬”、“大豬”的,又說爹爹被妖怪吃掉了。他只見豬,不見爹爹,可不以為爹爹是被豬變的妖怪給吃了,哪里會想到——
爹爹就是那頭豬。
嚎哭聲,慘叫著,白豬們的眼神,仍然是人的眼神。
孟元吉上前,一劍砍在了燈座上。
可鴻雁紋絲不動。
風里響起了吃吃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