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桑柔坐在大門門檻上,看著院子里的一排棺槨。
黑馬蹲在棺槨前,一把接一把往化紙盆里扔紙錢。
小陸子和大頭垂著頭,一替一趟,提著紙錢過去,解開,一摞摞放到黑馬旁邊。
黑馬從看到金毛的尸首起,眼睛血紅的像是要吃人。
他蹲著燒紙錢,小陸子和大頭一聲不敢吭,也不想吭,一路跟過來幫忙的如意和百城,都是緊緊抿著嘴,一言不發,看著紙錢沒有,就立刻讓人去買。
他倆不說話,跟著他倆過來的其余諸小廝長隨,更沒人敢出聲。
竄條拿著塊綢布,不停的擦著金毛那副棺槨。
金毛這副棺槨,抬進來的時候,蹭上了一抹灰,他從金毛躺進去之前,就一直在擦,一遍一遍的擦。
院子里安安靜靜。
離柳家院門還有一射之地,顧晞就下了馬,走到院門口,看了眼李桑柔,越過她,走到六副棺槨前,挨個上了香,才轉過身,走回院門口,左右看了看。
如意急忙拎了張小馬扎送過來。
顧晞坐下,順著李桑柔的目光,擰頭看了看那一排棺槨,嘆了口氣。
“除了金毛,他們走的時候,都很快,沒受罪?”李桑柔看著顧晞,神情平和,語調平和。
“是。”顧晞心里卻涌起股不祥之感,“一群蠢貨,怕他們喊出來,裹的太緊,不過幾十息,就走了。”
“幾十息。”李桑柔說的極慢。
“都查清楚了,參與此事的,沈賀身邊的小廝長隨二十人,沈明書身邊的小廝長隨十六人,已經死了四個,其余三十二人,斬立決。”顧晞迎上李桑柔的目光,側頭避開。
李桑柔冷哼了一聲。
“皇上年青的時候,正是當時幾位皇子,爭位最慘烈的時候。
皇上有四個兄長,都死在了爭位之戰中。
沈娘娘的父親,是當時皇上身邊的護衛統領,那時候,爭位已經爭到不擇手段,全無下限,沈統領能信任的,只有自己的兒子,自家子侄。
沈娘娘的父親,三個兄長,一個弟弟,都為護衛皇上而死,到先皇即位時,沈家精英,損失怠盡。
永平侯府,是先皇即位后才有的,為了酬沈家這份大功。
沈娘娘嫡親的父兄子侄,都已經死在爭斗之中,沈賀父親這一支,和沈娘娘的父親同一祖父,是和沈娘娘最親近的一支了。爵位,就由他們承繼。”
顧晞垂著眼,聲音低低,“當初,沈賀和睿親王聯手,差點殺了我,皇上也不過殺了沈赟而已。”
李桑柔側頭看著顧晞。
顧晞迎著她的目光,苦笑連連,“沈氏族里人丁單薄,人才凋零。
沈賀父子三人,是沈娘娘唯一的親人,是二爺唯一的外家,也是沈氏一族中,唯一還能撐著的人了。
從上次漏露軍機,大哥和皇上的意思,都是不會再讓他們沾手政務,只是榮華尊貴的養著而已。”
顧晞的話微頓,片刻,接著道:“以后,沈家父子,就圈在永平侯府內,榮養終老。”
“我想到了。”李桑柔眼皮微垂,“我知道了。”
“你……”顧晞仔細看著李桑柔,心里的不安更濃了。
“我很好。”李桑柔迎上顧晞的目光,眼睛微瞇,笑起來,“我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