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瑕掀了掀眼簾,景姓公子,他似乎……并不曾結識過。
只是,腦海間剛閃過這個念頭,他又恍如直覺般,想到那根繞過皓腕的艷艷紅繩,和那紅繩尾端巧手打出的相思扣,以及那扣間松松垮垮,垂下來的玉玦。
那是——容境的信物。
他無意識地抿了下唇,“去請景公子入府。”
露華院正堂。
景慕卿獨自前來,著了一襲湖藍色的光面長直裾,步履輕雅,姿容昳麗。
洛瑕候在正堂門前,見了他,唇角微彎揚起一抹淺笑,喚了聲:“景公子。”
景慕卿含笑一應,又朝洛瑕見了一禮,不是那種深宅貴夫的繁禮,而是一種流行于貴女間附庸風雅的大氣之禮,“在下景慕卿,此番冒昧登門,謝容少君賞臉相迎。”
兩人到堂中坐定,寧初泡了新送入府的雨前龍井給二人倒上,隨即安靜地退回了洛瑕身后。
執玉杯,掀茶蓋,撇浮沫,而后低頭品茗,景慕卿腕上的那枚玉玦,就這樣自然而然又毫不做作地,再一次露出了衣袖。
洛瑕不自覺地將視線落在那玉玦上面,一時心緒微動。
景慕卿品罷一口,放下茶盞,微微晃動了一下手腕,輕笑道:“容少君應當識得這枚玉玦。”
洛瑕收回目光,抬眸對上景慕卿的視線,“容氏嫡系的信物,我妻主的。”
不帶一絲遲疑。
景慕卿帶著笑,不緊不慢地用另一只空著的手,去解這紅繩尾端輕挽的相思扣,同時道:“是她的,所以今日,我來完璧歸趙。”
說話間,他已將玉玦取下來,伸手推到了洛瑕面前。
只是這遞出去的手并沒有立時收回來,指尖還帶著幾分流連不舍的意味,在玉玦上面輕撫著,“我就要回青城了。而她先前的承諾都已履行,這玉玦,再留著也沒有意義。”
反倒不時會讓他睹物思人,難免幻想當年,若他能早一步遇到她,或者說,若先遇到她的人,不是眼前的洛瑕,而是他,該有多好。
卻有另一只手伸過來,將那玉玦從他指尖不疾不徐地收了回去。
是洛瑕。
眼見這僅剩的念想就此遠去,景慕卿微怔了片刻,下意識地想要伸手阻攔,卻已然失了先機。
再回神,他看到洛瑕不知何時拿出了一方潔白的帕子,正低眸將那玉玦細細擦拭。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洛瑕抿抿唇,抬起眸子,問他:“可以請景公子講一講這枚玉玦的故事嗎?”
故事。
亦即,故去之事。
景慕卿慣常掛在嘴角的輕笑微僵一瞬,可隨即又似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事情,笑意轉濃,將這段故事從最初的最初起始,娓娓道來。
洛瑕在旁安靜地聽著,眉眼微低,神色認真,呈沉思之態。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景慕卿住了口,他唇邊笑意已淡,代之以一抹淡淡的苦澀,若有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