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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盈是當天晚上搬回宮里去的。
昭寧帝在夜幕降臨之前叫孫符親自出宮去接她,她也順勢就跟著孫符回了宮。
宮外一切,暫且撂下不管,倒做回了從前那個閑事不理的禁庭大公主。
趕車的小太監是孫符的徒弟,十三四歲而已,年紀還小,生的唇紅齒白,干干凈凈的一張臉。
趙盈靠在馬車里,估摸著從司隸院到宣華門的時辰,敲了敲車廂。
車外孫符的聲音先傳進來的:“公主?”
“父皇一會兒要在哪里見我?”
孫符似乎怔了下,卻也只是匆匆一瞬,他就又是那個四平八穩,從不出錯的清寧殿總管太監:“皇上的意思,公主在外收拾東西,這一路回了宮還要安置,好些日子不在宮里住了,眼下又快過年,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替公主打點上陽宮,又布置了一番,今夜便叫公主且先安置了,有什么事,明兒下了朝,公主往清寧殿去見也是一樣的。”
他嘰里咕嚕說了一車話,其實就兩個字,不見。
她雖不是昭寧帝的骨肉,但昭寧帝養了她十四年。
小的時候昭寧帝抱著她上太極殿,她也曾坐在昭寧帝膝頭陪他批閱奏折。
母妃還在世時昭寧帝對她的感情更純粹一些,單純的愛屋及烏,大約也真的為了母妃而試著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
說上一句知女莫若父,雖然不妥,但大抵是這個意思。
她了解昭寧帝,昭寧帝也了解她。
女童走失案至于今日這個境況,是何人手筆,何人所為,她八成能猜到,昭寧帝一早就想到了的。
趙盈嗤了聲:“我要見父皇,一會兒過了宣華門換軟轎,不必回上陽宮,父皇是在清寧殿還是在昭陽宮,孫總管領我去就是。”
孫符倒也不為難,聽見她那短促的一聲嗤笑也只當做沒聽見,等她話音落下,徑直便應了一聲好:“那奴才引公主往昭陽宮去,這時辰該用晚膳了,淑妃娘娘有孕后吃食上挑剔些,現如今昭陽宮的小廚房可比御膳房做的菜色還要精致可口。”
他是知道孫氏與她交好,又養著趙澈,夸上兩句無關痛癢的。
孫符這種人,能在昭寧帝身邊伺候幾十年,其實他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心里把你十八代祖宗都問候了一遍,面上還能笑呵呵恭敬著。
趙盈說了句好,就再也沒有別的話同他說。
一直等馬車停在宣華門外,孫符請了趙盈下車換轎,才一路抬著往昭陽宮方向而去。
其實趙清兄弟封王之后,昭寧帝給姜夫人挪過一次宮,搬到了華陽宮去住,捎帶著自然就換掉了她宮中服侍的人以及華陽宮外的侍衛們。
孫淑妃養著趙澈,要挪宮該一起挪,但她懷著孩子,不宜挪動,此事到她這兒就這么作罷了。
趙盈也是后來聽孫氏說起,姜夫人彼時恨的牙癢,明知這是昭寧帝防著他們母子的手段,卻不得不謝天子恩典,偏偏孫氏就沒這樣的顧慮。
說是沒有外戚可倚仗,可侍郎府難道就不算趙澈的外戚嗎?
到底還是因孫氏得寵。
宮里頭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趙盈聽過,一笑置之,從來都無心理會。
后宮里女人們的爭風吃醋,同她是不相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