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言見本侍奉齊王側妃的婢女不見,心中已然有數,暗自替蕭容衍捏了一把冷汗,視線不由朝蕭容衍看去。
視線隔空撞上蕭容衍平和明銳的目光。
她手心收緊又緩緩松開,見蕭容衍目光犀利幽沉,想必已知有詐,只是……他能否躲過這一劫?
蕭容衍眸色鎮定,電光火石間便挪開眼,從容隨宮女去更衣。
不過兩刻鐘的事件,換了一身直贅的蕭容衍更衣而歸,她一顆忐忑的心才放了下來。
·
宮宴結束回府的路上,大長公主滿心后怕,她死死握住白卿言的手,厲聲呵斥:“你瘋魔了不成?!平時看你行事穩重,怎得今天如此沉不住氣?當著皇帝的面說那些話,皇帝若真的發怒,你有幾顆腦袋擔當?!你要是也出了事你讓祖母怎么活?!”
榆木精制的馬車,四角懸掛著搖搖晃晃的燈籠,將馬車箱內映得忽明忽暗。
白卿言垂眸掩住眼底通紅,她承認今日她那些話,都是有意說給皇帝聽的,她就是要讓那個剛愎猜忌的皇帝知道,讓這天下知道!她白家在前線為大晉國為這天下數萬生民浴血奮戰之德,是他這滿腹算計的君王幾輩子也比不上的!
那些話,那些事,堵在她的心里,就像扎在她喉嚨里時時割人的利刃,她不吐不快!
見白卿言低著頭一副什么都不愿意說的模樣,大長公主閉著酸脹的眼,哽咽道:“祖母知道,那日祖母問你是否有反心,傷了你的心,你這個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和你祖父一樣生了一副寧折不彎的脾性!可阿寶……皇室是祖母的家,祖母姓林!你體內留著祖母的血!所以大晉誰都能返……唯獨我的子孫不行!你懂嗎?!”
大長公主護皇室之心,如同白卿言護白家,她怎么能不知道?
可這大晉皇室,早已經腐朽,它已然被喜好弄權逐利和陰謀詭計的朝堂君臣從根部玷污,內里潰爛糜臭,除非江山換血皇權更迭至真正的大能之手,否則……內瓤發腐怎能不亡?
“我問你懂嗎?明白嗎?!說話!”
面對大長公主聲聲拔高的逼問,她再也壓不住心底窒息的絕望疲憊還有深沉的酸澀。
她自幼長于祖母膝下,蹣跚學步是牽著祖母的手邁出去的。
啟蒙描紅的第一個字,是祖母手把手教的。
她高燒不退祖母徹夜不眠抱著她,佛龕前跪拜祈求折壽十年換她順遂平安。
祖母在她生命里舉足輕重,重要程度不可估量。
曾經的她和祖母無話不說,而如今……她們祖孫兩人有著相同的目標不同的立場,相互攜手又相互防備。本該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依靠,此時近在咫尺又南轅北轍遠在天涯。
她很是懼怕在不久的將來,她和祖母間深重的骨血親情,會隨著彼此的戒備防范消磨殆盡,漸行漸遠,甚至……變得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