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挺直了脊梁,微微福身,半垂眸子,極長的眼睫如扇,看似柔弱的氣質之下掩藏著旁人難以窺見的鋒芒。
白家管事將蕭容衍請至后廳,命人上茶,蕭容衍剛端起杯子,就聽到當世兩位鴻儒崔石巖老先生與關雍崇老先生前來吊唁。
崔石巖老先生和關雍崇老先生與鎮國公白威霆乃是至交好友,如今白威霆突逢大喪,兩位摯友又如何能不前來悼念祭奠。
兩位老人家年事已高,尤其是崔石巖年逾七十……在家仆和關雍崇老先生攙扶下,顫巍巍抬腿邁過門檻,含淚喚了一聲“不愚”已克制不住哭出聲來:“不渝……愚兄虛長你七歲,我還未去,你怎能先走啊……”
不渝,乃是祖父白威霆的字。
祖父立志,愿……還百姓以太平,建清平于人間,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她用力攥緊拳頭,重重叩首致謝,原本壓抑在眼眶中的淚水奔涌而出,似有什么直直沖頂到喉嚨,堵的她發不出一絲聲音。
原本還如同一潭死水的靈堂,因為崔石巖老先生這帶著哭腔的痛呼聲,哭聲起了一片,連同門外的百姓也都跟著哭嚎出聲來。
蕭容衍立于廊下,見兩位文壇泰斗當世大儒對白家遺孀行禮,白卿言還的……竟是師禮。
他眸子微微瞇起,難不成這白家大姑娘竟師從兩位大儒嗎?!
關雍崇將白卿言虛扶起來,泛紅的眸子望著白卿言直點頭,這段日子以來白卿言的所作所為,關雍崇略有耳聞,心中感慨頗多。
那年白卿言四歲,幼稚女童嬌小可愛,摯友白威霆牽著幼女之手,去他林間小筑請他教授學文。
他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何以勞神做學問?”
有晨光透漏過層幛般密集的樹葉,風過沙沙作響。
只見摯友含笑輕撫幼童發頂,聲音徐徐:“學而明禮、明德、明義、明恥!老夫不求我這孫女兒聞達天下,指望她知禮、知德、知義、知恥,作堂堂正正俯仰無愧于天地之人而已。”
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愛民護民,知禮明德、知恥明義,白卿言做的很好。
崔石巖老先生含淚點頭,似安慰又似遺憾道:“你祖父沒有看錯你,你的確長成如他所期望的那般……”
她哽咽難掩,福身又是一禮。
“好孩子!照顧好……你祖母和母親還有妹妹們!”關雍崇聲音里悲傷濃的化不開。
她頷首稱是。
文壇兩位泰斗前來白家吊唁的消息傳出,清貴人家漸漸也都上門祭奠,原本死寂的鎮國公府哭聲震天,青圍馬車絡繹不絕。
年邁的定勇侯攜全家前來,一聲“不渝兄”已是潸然淚下。
白卿言叩首還禮,剛直起身就見春桃拎著裙擺急匆匆從人后擠到她身后,喘著粗氣壓已極低的聲音道:“大姑娘!盧平護院傳信,紀庭瑜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