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白錦桐與蔣嬤嬤、盧平一離開,大長公主抽出三根香,握著香的手直顫怎么都沒有辦法對準火苗,她稍作平復之后又重新抬頭,瞇著朦朧淚眼終于將三根香點燃:“阿寶,祖母讓你失望了……”
“失望二字……祖母用的實在輕了!”她緊緊攥著手中長刀,靜靜望著她那位祖母,失望到極致整個人詭異的冷靜了下來,只是整個人都想被浸在了帶冰的冷水中,冷到全身都麻木了,“若無紀庭瑜舍命護竹簡,祖父剛愎用軍的污名便扣在頭上死不瞑目,白家一門忠烈……魂魄難安!他是對白家有恩的忠義之士!而祖母你……為替一個畜牲都不如的庶子遮掩他逼殺紀庭瑜妻室,又揮劍辱尸這樣人神共憤的事,竟然要紀庭瑜的命!世上哪有如此恩將仇報狼心狗肺是非不分之人?!”
大長公主身子僵了僵,慢吞吞將香插入香爐之中。
“祖母這一輩子,一直都在虧欠別人!為了皇室,虧欠你祖父,虧欠我的兒子,虧欠我那些孫子。為了白家香火,虧欠對白家有恩的紀庭瑜……”大長公主喉嚨哽咽,“拆東墻補西墻!祖母也是狼狽的很……”
大長公主轉過身來,鬢邊銀發在燭火下格外清晰,她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疲老之態,語音沙啞:“阿寶,原本祖母不想讓你看到祖母最不堪的這一面,也不想讓你看到祖母雙手沾血的樣子!可對祖母來說……白家的血統要比一個忠仆來的尊貴,祖母只能舍棄忠仆選這個庶子。”
尊貴?!
聽到這兩個字,她生生壓在心底的怒火直沖太陽穴。
她抬頭,望著大長公主的眸中肅殺冷冽:“白家人的尊貴從來不是在血統,而是尊貴在世家氣節,尊貴在世代薪火相傳……生為民死殉國的赤膽之心!尊貴在骨子里的舍身護民的忠勇!那庶子他有什么資格被稱作白家人?!紀庭瑜那是為我白家求公道連命都不要的忠義之士!那才是真的尊貴!那個庶子為白家做過什么?!就因他體內留著白家的血,就因他姓白,他的命就比其他人的高貴?!”
“那……你想要什么?”大長公主漸漸挺直了脊梁,大長公主的威儀悄無聲息壓向白卿言,“如今紀庭瑜新婦已經死了,你難道還真要為了一個普通百姓,要至白家最后的血脈于死地嗎?”
她絲毫不怵大長公主,緊緊攥著拳頭上前一步,被搖曳燭火映亮的雙眸灼灼:“白家最后的血脈?五嬸肚子里的不是白家血脈嗎?!我不是白家血脈嗎?!白錦繡、白錦桐、白錦稚、白錦昭、白錦華、白錦瑟,她們哪一個不是白家的血脈?!”
大長公主提高了音量:“可你們都是女子,將來嫁入別家,怎么繼承家業?!怎么給你祖父留根?!”
“怕白姓血脈會斷,招婿上門不成嗎?!”她厲聲問,“難道你的孫女們……她們體內白家的血液,都比那個庶子少了嗎?!”
曾經大長公主無數次教導……告訴她這世道對女子苛刻,女子生來艱難,可國公府……從不以男女論英雄。但其實,在大長公主心中,孫子和孫女還是有所區別的吧!
被逼至啞口無言的大長公主定定望著白卿言,惱羞成怒:“阿寶,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摔了手中長刀,高亢的語音擲地有聲:“我要一個公道!為白家忠仆紀庭瑜要一個公道!為紀柳氏要一個公道!”
靈堂內,良久的沉默后,大長公主幽幽嘆了一口氣道:“阿寶,這個世道并不存在什么天公地道!你們都是大晉國大長公主的孫子孫女,是鎮國公府的血脈,這就注定了你們與普通老百姓不同!你們從小錦衣玉食……有的百姓卻食不果腹,你們屋內隨隨便便一個擺件兒要的銀子,或許就是普通六口之家十幾年的嚼用,要說公道……這公道嗎?人生來就有貴賤高低之分,那庶子即便大奸大惡之徒,可他是你二叔的種,他就是比別人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