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小年夜。
“來了,你也別忙乎了,先坐下喝口水,再抽支煙,剩下的事讓女人們去做吧!”陳力笑瞇瞇地招呼我坐下,指了指茶幾上的煙:“小顧,你隨意啊,就當這里是自己家,等下在我這里吃飯。”
這表情是拿我當他的女婿看了,我心中叫苦。老實說,那天陳佳向我表露心事之后我應當當場就給她一個明確的答復,說自己已經有了女朋友,心中再無法容下另外一個人。可陰錯陽差,卻沒能說出口,如今這情形就有點尷尬了。
我坐下看了看正在廚房里忙碌,陳力卻突然有點不高興了:“怎么,想去幫忙做飯?男子漢大丈夫,你的位置不在那里,而是在工作上。現在拆遷已經結束,辛鎮長的任命馬上就要下來,你不去爭取一下調回局里,向組織靠攏嗎?”
這老頭這是想要出謀劃策干涉我的工作和私人生活,我心中不快,就忍不住問:“老陳,或許我應該叫你老關,你的事情解決好沒有?”
陳力嘆息一聲:“這是歷史遺留問題,我們都是受害者。以往種種,那是回不去了,就這么著吧?現在就算我恢復以前的身份,又能怎么樣,難不成還去管那家企業,我也沒有那個精力和能力了,去教書吧,陳力就是大老粗一個,又不是關飛越,那不是誤人子弟?我什么也做不了,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的無力。”
就在陳力和他“前妻”還有關荇相認之后,關飛越的老婆立即在省城開了一家分公司,親自過來坐鎮,說是一家人就應該在一起,再不分開。
至于唐芳菲,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默認他們一家三口互相往來,畢竟這事錯不在老陳。只是,每次陳力去那邊看關荇的時候都會陪同。
大家都給了她足夠的尊重,三個人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一輩子都過去了,也不想那么多。
人說男人的理想是家中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陳力算是做到了,可我對他只有同情。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安慰,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在陳家吃了晚飯,因為屋中的地暖開得太大,加上喝了酒,我熱得不行,就跑去陽臺上吹風。這個時候,宋櫻的電話打過來了:“陳力,你在哪里?”
“在陳力家呢!”
“咦,在陪岳父岳母和女朋友吃團年飯啊?”
我突然惱怒起來:“你少廢話,沒有的事,純粹是工作關系。有事說事,沒事我掛了。”
宋櫻笑笑:“顧闖,我是知道你的,你喜歡的是堅強的獨立的女孩子,而不是陳佳那種依人小鳥,我才是最適合你的。對了,今天晚上環球中心有煙火表演,要不要過來看,我在B7停車場,車里等。”
我也實在有點害怕和陳佳一家三口相處,相比之下和宋櫻在一起,有話說話,有屁就放,倒也痛快:“有煙火表演,好,你等著,我馬上過來。”
剛放下電話,陳佳走了過來:“顧闖,等下有煙火表演,咱們就在陽臺上看好不好。”
我:“不了,我和人約了見面,馬上要走。”
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得蓬一聲,一朵金黃色的煙花在遠方環球中心那巨大的圓形穹頂綻開,整個夜空都被照亮了。
然后是一朵兩朵三朵……第十朵……第一百朵……風中隱約有音樂聲傳來:“看,桃花水,看,流星尾,不回頭到最后天命所歸還有感動久違……向著孤單如芒在背,退退退,磨去棱角,換體會。煙火,美美美,難敵七月旱天雷,人海蒼茫抖落肩上的灰。”
我精神一陣恍惚,這才記起這歌邢云曾經唱過。
當時邢云正在給我洗羽絨服,她的胳膊已經凍得通紅。
她的歌聲輕輕柔柔傳出去,空中有雪花飄揚,樓下的芙蓉花還沒有枯萎。高低俱出葉,深淺色不同。
那個時候的她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