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能進溧陽侯府的宅門,楊侯爺對相爺怨氣很深啊,”
秦問將披風交給仆從,陪著沈漾往相府深處走去,說及聽聞楊恩在長春宮門外吐血昏倒后趕去探望的情形,臨了他也忍不住問道,
“水師受創太慘,現在北岸禁軍是有機會趕在梁軍南下之前收復巢州城,但萬一打不下來呢?依秦問所見,楊侯所諫更為穩妥,相爺這次怎么沒有與楊侯爺站到一起?”
沈漾看向兩側院墻所積的白雪,枯瘦的臉,皺紋這一刻變得更深。
倘若敘州與淮東事前沒有勾結到一起,又倘若薛若谷赴溧水任職以及左廣德軍舊部在太湖沿濱地區聚集,沒有敘州暗中操作的跡象,他此時當然會毫不猶豫的支持楊恩,勸諫陛下傳旨調敘州水營協防長江。
現在問題復雜了。
雖然他為避免火上澆油,沒有同意薛若谷將這些事揭露出來,但即便論跡不論心,他此時都必須考慮請神容易送神難的問題。
沈漾也沒有要跟秦問解釋的意思,而是蹙緊眉頭看向北方陰霾的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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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濤拍岸,聲如奔馬。
韓謙站在寶華山北麓的一處臨江石崖上,視線穿過紛飛的大雪,看長江之上,碧水洶涌。
“楊恩終究沒能邁入長春宮門,在宮門外站了一個多時辰,最后吐血倒地,是隨扈將他抱上馬車離開。”奚荏走過來,跟韓謙說道。
“唉!”韓謙他得知楊恩大鬧政事堂被楊元溥驅逐出來的事情,心里也清楚楊恩今日跑到長春宮來求見太后注定會無功而返,但聽到這樣的結果,還是忍不住輕輕嘆了一聲。
他已經成太多人內心深處的心魔,而這時候的大楚局勢,在絕大多數人的眼里,怎么看都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不要說楊元溥了,朝堂諸臣之中,誰又會甘心向他低頭,主張調敘州水營東進協助長江水道?
即便是素來持重的沈漾,這一次也沒有支持楊恩請調敘州援兵的勸諫,大概是很多事情叫他心里生疑了吧?
而為避免金陵城會受到叛軍水師的直接威脅,在梁軍出動之前,強行攻下巢州,封鎖住叛軍水師經巢、滁兩州進入長江的通道,或成朝野上下唯一的選擇了吧?
要是早料到這點,在翻案這事上,韓謙也不會操之過急,但人力或有窮,他也沒有想到過局勢會有這樣的變化。
“李普午時已攜旨渡江趕往巢州而去。既然這里再無半點轉圜的余地,看來我現在就應該渡江去見李知誥了。”郭榮整理了一番衣襟,跟韓謙說道。
“對了,”奚荏趁著郭榮沒有離開,又跟韓謙提起另外一件事,“尾隨楊恩到長春宮門外的眼線,當時聽到長春宮里左湘亭后面似有兩聲嬰兒啼哭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