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隨著推開的門簾子灌進來,叫坐在溫暖茶肆里的眾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
韓豹與張士貴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喝著滿是茶沫子的熱茶,茶湯有些苦澀,韓豹他們都喝不慣,但滾燙的茶湯入腹卻是舒服。
他們瞥眼掃了這時候走進茶樓的幾名粗魯漢子一眼,又借著窗戶的縫隙,往茶肆對面的灌江樓窺去,低頭拿著缺了一個小口的陶碗,飲著茶湯。
幾名粗魯漢子朝他們這邊走過來,其中六人圍著相鄰的一張茶桌而坐,還有兩人湊到韓豹跟張士貴這桌來,一邊聲音粗魯的招呼伙計沏茶上來,一邊從包裹里取出麥餅,看他們打滿補丁的狗皮襖子,看著似是走鄉串寨的普通馬客。
茶肆又不是什么高檔場所,除了茶水,還提供一些簡易的吃食,拼桌也實屬正常,但張士貴警惕的按住衣衫下的短刃。
韓豹抓住他的手腕,叫他稍安勿躁。
“韓豹,這是你們從北橫沖抓住的兩個逃卒,很警惕啊,苗子不錯。”一名臉上長滿絡腮胡子的漢子壓低聲音笑道。
“他叫霍厲,是隨夫人從揚州加入棠邑的舅表公子,也是軍情參謀司的參軍。”韓豹跟張士貴介紹說道。
“你也莫要刻意提及我的身份,好似我就差了你一頭似的。”霍厲咧嘴笑道,他年紀才二十五歲,但蓄著絡腮胡子,又或者這段時間經歷不少風霜,相貌比實際年齡顯得粗獷、滄桑。
霍厲、王樘是一度都在軍情參謀司任事,甚至韓豹這一隊北上偵察敵情的精銳斥候,還是霍厲陪同奚發兒挑選出來,韓豹自然認得特意蓄上絡腮胡子的霍厲,他這時候見霍厲要比他們預想的更早趕到定州來,可見定州的局勢確實引起棠邑的極度重度。
韓豹這時候從懷里掏出一枚鐵戒,擺在桌上,將有特殊印紋的戒面朝向霍厲。
看到韓豹拿出這枚鐵戒,霍厲便有些沮喪的指著對面相貌相對秀氣文弱得多、沉默寡言的漢子,介紹說道:“王轍,豹爺可能沒有見過,他是王樘的十七兄,之前在通政司任事,早年到河朔游歷過,這次便與我一起過來。大人與夫人都特意吩咐過,要我們過來聽從豹爺你的調遣,你也不用特意將這縉云武戒擺出來。不過,豹爺能在我們過來之前就盯上灌江樓,還真不簡單呢,我還以為豹爺就知道沖鋒陷陣殺敵呢……”
韓豹在金陵事變期間就加入赤山軍,之前他與其兄韓東虎就粗習腳拳功夫,之后又跟軍中好手修練刀槍,進展神速,武藝超常,作戰也極為勇猛,數度血戰都沖鋒陷陣在前,斬獲近百顆首級,屢立戰功,又好學習,北上前就已經升授營都指揮,但他的年紀才剛剛滿二十一歲。
雖說像韓豹這樣的青年武將,在棠邑軍中比比皆是,而韓豹以往跟其兄韓東虎一樣,有著同齡人難得的沉穩,很少有鋒芒畢露的時候,但這一刻在霍厲、王轍面前,他還是有些不一樣起來。
王衍、王轍、霍厲等人,雖然在王霍宗族之內都是庶出子,但在棠邑將吏眼里,他們畢竟是宗閥子弟,有些隔閡短時間內很難徹底消除。
韓豹此時多少擔心霍厲會仗著出身與年齡,不聽他的調遣,甚至擅作主張,因此才第一時間與霍厲明確主次上下之別,以免意見不合而貽誤大事。
當然,王轍與霍厲二人隨夫人而入棠邑,論出身及地位,都是要強過普通將吏,但此時見他們能夠不畏兇險,遠行兩三千里,深入敵境過來跟他們接頭,韓豹內心也頗為觸動。
特別是他們能這么快趕過來會合,可見是為了確保盡快跟他們接上頭,晝夜不休的在趕路,實際上除了倍加辛苦外,還要冒更大的風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