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世為人,本以為親人逝去的痛不會那么劇烈,可每次想到枉死的爹娘,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林家一門,心還是會很痛很痛。
前世,事前爹娘沒有對她透過半分,就在出事的前一個月,忽然林家和娘不知為何鬧得很不愉快,一向溫婉的娘居然割發破指,親自寫下與娘家斷絕關系的血書,呈遞府衙,記錄在案。任憑外祖母外祖父拖著著老邁的身體在門前痛哭,就是堅持不改,當眾稱自己再也不是林家女,讓林家莫要再擾她。
被嚇到的她,還以為是林家欺負了娘。
之后,爹娘就以全家要出去游玩為由,讓奶娘先帶她去了遠在千里之外的一處莊子,告訴她一個月后,爹娘就會一起來陪她玩。
那時她玩性大,在莊子里玩的不亦樂乎,可一個月了爹娘還沒來,她就耐不住了,纏著奶娘一定要回家,否則,就自己走路回家。奶娘無奈,抹著眼淚和她一起回了家。
但是,等待她的家被查封,她娘的全部嫁妝都被罰沒。
而當日,正是爹娘被押赴刑場的日子。
再不經事的她也預感到發生了什么,她不顧奶娘和下人們死拉硬拽,硬是闖出門,瘋了似的奔到刑場,看到昔日疼愛自己的爹娘披頭散發的、插著牌子綁在刑場上,整個人都傻了。
奶娘怕她出聲,死死的捂住她的嘴,低低道,“素素,他們也要抓你,你千萬被出聲。”
那天,是那年第一場雪,卻格外的大,滿地瞬間就白茫茫的一片。
剛換上新衣的爹娘很快就成了雪人。
她的眼淚化作了冰渣渣,糊了視線。
心如同被千刀萬剮,痛得撕心裂肺。
緊接著年邁的外祖父祖母不顧身體,帶著林家舅舅們也趕到了法場,親自為娘和爹換上新衣。兩老帶著林家舅舅們在法場上跪在青石地板上,咚咚咚的用力磕頭,聲嘶力竭的發誓她的爹娘絕對沒有利用職權幫林家貪贓枉法,哭訴林家規規矩矩,從來沒有利用皇商身份欺壓商賈。
可憐兩老和林家舅舅們個個磕到額頭血肉模糊,依舊眼睜睜的看著她爹娘慘死在鍘刀下。
奶娘哭得肝腸寸斷,不顧她拼命撕咬,發狂的掙扎,依舊死死的捂住她的雙眼和嘴。
可當場有人發現了她,要將她帶走,外祖父祖母和舅舅們死命相護,奶娘慘死在亂棍亂刀之下,眼看舅舅們被衙衛圍著毆打,性命不保,可舅舅們一點都沒有退縮。
大舅舅還大喊:“素素,快走!不要管我們,快走哇!”
安冉眼睜睜的看著爹娘頭顱被砍下來,一地鮮血瞬間就被大雪覆蓋,紅紅白白的一大片,刺目剮心。
她的心已被凍結,仿若一時間長大了,毅然站出來大喝一聲,“我是蘇素,我是蘇家獨女,我伏法,放開林家人,我蘇家與林家毫無瓜葛!”
那時,她剛過十一歲生辰。
之后,她就被帶進了宮,經歷了十多天凄慘的罪婢入宮前的懲戒,行罰的惡毒嬤嬤們說是馴服。
就在她幾乎覺得自己挺不住的時候,忽然被放了出來,沐浴更衣后,送進了鳳儀宮當最低級的小宮女。
剛開始,她沒有半點一進宮門就分到鳳儀宮的喜悅,滿心都是血淋淋的場面和不甘。
她很清楚,爹是個清廉的好官,娘的嫁妝一大半都幫補了家里開銷,甚至還會拿出來救助有需要的人。
爹和娘怎么可能為了私利貪贓枉法?
林家祖祖輩輩從織布、染織起家,勤勤懇懇的經商,一向經商風評極佳,都已經獲得了皇商資格,又怎么可能貪圖牟利?
起初的時候,她一心想查明真相,為爹娘和林家報仇,可她被困在四方城內,沒有半點外界的消息,不知道林家究竟如何。
最低級宮女就是螻蟻,生存都是問題,活著,才能報仇。
這是安冉前世活下去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