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他是全看清楚了。
但見月光底下,這畜生竟然生著一身的紅毛,皮光毛亮,脖頸處的鬃毛更是根根豎起如戟,宛如撐開的傘架,濃密厚長,迎風一蕩,只如飄起一團赤焰,雙眼大如銅鈴,膘肥體壯,身大如牛,遠遠瞧去,只駭的蘇鴻信眼皮狂跳。
這竟然是一只獒。
眼見轎子將至,這畜生口中發出一聲近乎牛鳴似的低嗥,身形一動,瞬間掀的周遭枯葉紛飛,草木盡折,只像是一團血云,攜滾滾陰風而至,一個橫撲,竟是在七八米開外,四肢一展,瞧著都快飛起來了。
蘇鴻信這下不光臉上冒汗,手上都見汗了,他只覺得自己要是把里頭的襯衣脫下,擰一把,絕對能擰出半斤八兩的汗來。
這東西,不是得西邊才有么?
如今正逢亂世,想來必是飽飲血食,以至體魄大增,身形暴漲,只怕獅虎熊羆遇見這畜生,那也只有淪為腹中餐的下場,怪不得周圍荒山野嶺,蘇鴻信卻是少見其他野獸的蹤跡,估摸著,全喂了這只獒了。
越近,這狗王也越清楚,面目奇丑猙獰,獠牙外吐,當真是兇殘絕倫,比那惡鬼還要再惡三分。
蘇鴻信看的是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握刀的雙手此刻已是因過度發力而不住輕顫,五指筋骨畢露,心里已是在做著殊死一搏的打算。
到底是頭畜生,還能翻了天不成,他慢慢調整著氣息,舒緩著有些發僵的身子。
只這會,那頂轎子已經落下了。
被那涼風一吹,轎簾子掀起一角。
蘇鴻信卻是瞧見,這里面赫然坐了個女人,似在熟睡。
轎子一落。
五個紙人也跟著齊齊落下。
只見這狗王渾身紅毛張揚飄飛,一步步走到轎前,卻是“嗚嗷”狂嗥一聲,吼聲震耳,那轎里的女人已是被驚醒過來,睜眼一瞬,卻見一張血盆大口當頭咬來。
蘇鴻信蹲在樹上,只看得雙目圓睜,遍體生寒,那女人連慘叫也沒發出一聲,頃刻就已在這畜生的爪牙下被撕扯的支離破碎,一頓吞嚼急咽,連血帶肉“嘶哈”吞入腹中,血腥氣瞬間彌漫開來。
只說這惡狗正自半鉆入轎中舔舐著碎肉鮮血。
月下卻見一人自樹杈上當空翻下,雙手提刀,朝著那巨獒照頭就砍。
可那巨獒別看體型龐大,但動作卻十分敏捷,只一聽到風吹草動,仿似御風駕霧,呼的一撲,紙轎子立時爆碎開來,往前就竄。
刀光急閃。
“嗚嗷——”
但聽一聲痛苦凄厲的吼嘯瞬間響起。
蘇鴻信雙刀落地,刀下已多了一截斷尾。
那巨獒饒是生性兇猛殘忍,這斷尾之痛也是把它疼的不住哀嚎,在原地打轉。
蘇鴻信望了眼地上的碎骨殘渣,雙眼厲芒暴現。
“好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畜生,爺爺今兒非得宰了你不可!”
他說話的同時,腳下不停,只將斷魂刀一橫,架在那吹嗩吶的紙人脖子上。
“誰讓你們來的?”
本是紙扎筆畫的面孔,此刻突然像是活人般扭動起來,化作一張陰慘森白的老臉。
“圣母娘娘——”
正說著,蘇鴻信刀刃一過,紙人已是尸首兩分,可五團森森鬼氣卻是騰空一竄,轉瞬沒入夜色,逃的遠了。
蘇鴻信神情陰沉,他這才注意到,五個紙人身上,都貼著一張符紙,如今陰魂一去,符紙自燃,連紙人也都燒了個干凈。
“五鬼搬運?好個惡毒的婆娘!”
正驚疑呢,背后陡然驚起一聲牛鳴般的低吼。
蘇鴻信嘿嘿獰笑一聲,側目一瞧。
一團血云已是朝他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