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湘水上,
三十七歲的東吳交州刺史步騭在船頭負手而立,貪婪地享受著清晨颯爽的微風洗滌身體的暢爽感受。
八年前,他率領眾軍進擊交州,將這塊瘴氣縱橫的荒蠻土地牢牢鑲嵌在東吳的版圖上。
這八年里,步騭這個江北人克服了濕熱天氣和遍地蚊蟲的困擾,在交州這片荒蕪的土地上一點點播種文明,
而他當年帶去交州的三千衛隊,在這些年間也已經發展壯大到萬人,成為了一支極其強大的戰力。
這次,孫權以步騭為平戎將軍,加廣信侯,讓其迅速帶領全軍北上,
欣賞雖然沒有言明何事,但步騭已經有所猜測。
至尊這是終于無法忍耐不斷壯大的關羽帶來的威脅,要對關羽下手了。
至于為什么非要動用自己這支江北系的精兵,大概原因……
步騭臉上緩緩籠罩一層陰云,從懷中緩緩掏出一根竹簡。
簡是諸葛瑾差心腹人送來的,上面只寫了四個字——
“陸議為賊。”
步騭小聲念了幾遍,臉上的神色更加凝重。
許久,他才把竹簡緩緩送進懷中。
步騭轉身,看著身后健兒整齊的英姿,臉色終于稍稍轉暖。
“管他如何,
有我在,萬無一失。”
此時大船已經進入洞庭水域,很快就會抵達東吳的水師重地巴丘,
步騭準備好好休息一番,然后再去陸口,見見那個被諸葛瑾稱為“賊”的偏將軍陸議。
想到巴丘,步騭心中頗有感慨。
建安十五年,他剛被任命為鄱陽太守,孫權就接到交州賴恭的求救,
于是屁股還沒坐熱的步騭就被孫權趕著去了巴丘,在那里準備出征所用的軍隊物資,隨時準備調動。
也是在那里,他目睹了英姿颯爽的周瑜在巴丘湖畔彈奏一曲長河吟,
然后緩緩閉上眼睛,
結束了自己三十五歲的年輕生命。
哎,為何會想到這些?
步騭搖搖頭,站在船頭深吸一口氣,緩緩唱起《長河吟》的曲調。
可他剛吸了一口氣,頓時聞到一股怪異的味道。
他皺起眉頭,還沒來得及詢問,船上已經有人驚呼道:
“君侯,湖上有尸體!”
步騭聞言一振,極目遠望,果然見遠處緩緩飄來一舉尸體。
雖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但看著服色,隱隱是吳軍的打扮。
現在的操練如此不小心?
這是步騭的第一個念頭。
可是,這個念頭隨即被眼前驚人的一幕震得灰飛煙滅!
只見遼闊的水面上,竟有十幾具尸體漂浮,
越往前走,映入眼簾的尸體越多。
步騭伸長脖子查探,頓時毛骨悚然。
這些都是吳軍士兵的尸體,
除了少數是箭傷,大部分都是刀砍之后扔進水中,
一個個吳軍士兵死前不甘心地瞪大眼睛,讓船上見慣殺戮的步騭也為之悚然。
“快,加快速度!”
吳軍水師天下無敵,
這點自信步騭還是有的。
這死傷如此慘烈,難道是巴丘遭到了關羽軍的突襲?
好個關羽,當真手段凌厲!
·
巴丘的吳軍水寨哀嚎陣陣,到處都是燒焦的味道和刺鼻的腥臭。
身負重傷的吳軍士兵躺在草席上哀嚎著等死,對每個過路人無力地伸出手,
而那些受傷較輕的士兵也各個宛如行尸走肉,
看著同伴的慘像,無不雙目含淚,有的竟放聲大哭——
這是步騭上岸后看到的第一畫面。
他的大船雖然打著吳軍的旗號,但這一路居然沒有遭到任何盤查就輕松闖入水寨,
這讓步騭火冒三丈。
萬一關羽軍假做自己人,豈不是一股就把水寨給端了?
而上岸后這映入眼簾的慘像,也讓素來喜怒不形于色的步騭臉上多了一絲猙獰。
“這是怎么回事?
汝等的主將呢!
汝等的主將何在?”
聽見步騭憤怒的咆哮,不遠處一個披甲武士匆匆跑來,
他滿臉凝重之色,見了步騭緩緩拱手行禮,道:
“子山,許久不見了。”
步騭見了此人,也趕緊還禮,道:
“幼平,汝乃此間主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