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一流出院的這一天。
盧境碩和潮長長一人一邊,把潮一流扶上了病床邊的輪椅。
潮一流的身體,在住院一個月后,達到了出院的標準,但離全好,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潮一流雖然撿回一條命,當時傷得可不是一般的重。
醫生同意潮一流出院,盧境碩早早地收拾好了一套房子給他住:“老大,江鷺道那套房子,我已經讓蕓茹收拾好了,你和嫂子看看還缺什么,我回頭讓蕓茹去置辦。”
盧境碩對潮一流的稱呼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不管是潮總,潮老板還是潮首富,在盧境碩看來,都沒有這一聲老大來的貼切。
潮一流有點困難地在輪椅上坐好,深吸了好幾口氣,才緩解了下病床的不適開口說話:“幫我謝謝蕓茹啊,還是再麻煩你一趟,送我回老家。”
潮一流沒有去盧境碩給他準備的地方住。
“老大,那……”盧境碩欲言又止,這會兒根本就不是說這樣的事情好時機,但盧境碩又不得不說,最后心一橫開了口,“老爺子那房子,過兩天也要拍賣了……”
縣城的房子和大城市沒法比,但司法拍賣個千八百萬出來,還是沒有什么問題的。
再怎么說也是像“宮殿”一樣的房子,不是普通的縣城小屋。
“我知道,已經轉到我名下的房產,哪還有不被拍賣的?”潮一流并非不清楚情況,很是平靜地和盧境碩解釋,“我沒有要回那邊,我要回清明節的那個老家。”
山村的房子,現在需要有農村戶口才能重建,潮一流打從出生開始,就是城市戶口。
“祖屋”的手續太麻煩,潮一流就沒過戶也沒重建,現在都還在已故潮爺爺的名下。
年久失修,不值幾個錢,拍賣也不會有人要的那種。
盧境碩自是不答應,他把潮一流當自己已被自己的大哥,從來也沒有覺得自己是給潮一流打工的。
盧境碩蹲了下來,把自己降到和輪椅一樣的高度,“那地方十幾年沒人住了,老大你現在這樣,回去怎么住?”
潮一流拍了拍盧境碩的肩膀,還是堅持自己決定:“哪有十幾年沒人住,每年清明回去一趟,幾家鄰居不都有幫忙收拾一下?”
十二年前,潮爺爺去世的時候,“祖屋”絕對是危房,搖搖欲墜,因為老爺子在生命的盡頭才說要落葉歸根,潮一流一口氣派了幾十個工人,去修繕了那兩間危房。
修繕過后的那兩間祖屋,盡管不再風雨飄搖,過了這么多年沒人住,也一樣是極度不宜居。
盧境碩還想說點什么,被潮一流直接搶了先,“我這一身碎骨頭,起碼還要修養幾個月,山村的天氣好,適合我修養,在城市里憋的慌,你就別勸了,送我回去一趟。”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一種,奇怪的、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要的人。
潮首負連跳樓都不怕,就是不想寄人籬下。
贏曼而出生本來就比潮一流好很多,再加上生性清高,比潮爸爸更沒辦法接受朋友圈那些憐憫的目光,非常難得地沒有抗拒回到那個她原本一年最多硬著頭皮去一次的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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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不想上廁所,這都出院一個月了,真要上廁所,爸爸自己去就行了。”潮一流拍了拍潮長長已經伸到他后背要扶他起來的手:“你別一天天地在這兒守著,都沒好好睡個覺。”
潮長長拿了潮一流床頭的空杯子,“我睡眠好著呢,我去給你倒杯水去。”
潮爺爺的祖屋有兩間房。
贏曼而單獨住著一間,潮長長一直守在潮一流的身邊照顧。
看著兒子在半夜兩三點還在為自己忙碌的單薄身影,潮一流的心里百感交集。
他有點不認識現在的潮長長,原來就不胖,現在又瘦了好大一圈。
潮一流微微有些顫抖地接過潮長長倒給他的一杯溫水,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潮長長。
明明是當溫室里面最名貴的植物養大的,卻頑強地像一顆野草。
“長長啊,爸爸對不起你啊。”潮一流順勢拉住了潮長長的手。
這是摩天大樓出事之后,潮一流第一次向自己的兒子表達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