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一種仿佛朝圣心態的實學派的人,與那些想要前往京西敬香禮佛的京城人,混雜在一起,排在簡易的賣票口那,等待著搭乘卸完貨的車。
或是前往京西,或是只為體驗一下冒著黑煙隆隆前行的過程。
維持秩序的衙役,在驅趕試圖混上車的乞丐,直接拿著棍子,朝著腦袋猛砸。
這倒不是對乞丐本身有什么偏見。
而是這些去京西的乞丐,都是專業沒事找事混飯吃的。
但凡聽到有煤礦開業,便會去喝彩。
上來肯定唱好聽的。
可要是唱完好聽的,不給錢,或者給的不多,便開始唱一些關于“死”、“塌方”、“灌水”之類的歌。
其歌曰
一進窯廠白花花,不出黑煤盡出渣。
披麻戴孝白花花,進去十個砸死仨。
仨埋的、仨抬的,還有仨起不來的。
伙房好比那棺材鋪,柜房好比那停靈棺。
一場設壇是四棚經,姑子喇麻是老道僧。
重孝的不是親骨肉誒,假裝哭的眼通紅
一般來說,殺人犯法。
這種乞丐,是開煤礦的最怕的一批人,索性給火車站這里的人一些錢財,求求他們,幫著處理處理。
畢竟死亡率實在是有點高,誰也不想開業就被人叫喪。
如果不知道具體情況的人,一來到這里的車站,就看到衙役在毆打乞丐,難免叫人覺得實在是殘暴。
好在這里的都是大順人,這種事見的多了,也太明白都是些什么玩意兒了,故而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
如今京西的煤礦去不得,這些專業的乞丐便選擇在火車站嚎。凡是遇到有招工的情況,就過去唱喜歌,要是不給錢,連煤礦都不去了,直接就在招工的地方開始號喪歌。
一些想去做工的,或許聽到這么一嚎,就不肯去了。是以現在不只是京西的煤礦區在抓乞丐,連京城這邊也開始驅趕了。
既有乞丐,那自也少不了下九流唱戲的、娼妓等,他們也愿意去那邊掙錢。到了那邊,唱戲的在那邊搭臺子唱戲、做娼的便在那邊租個大炕自負盈虧。那邊管的松,京城里做這一行還得納捐。
車站附近賣菜的、提著籃子賣雞蛋的、賣瓜子的、亦或者想要帶點什么貨去京西礦區那邊賣的,也都聚集在這邊。
即便鐵路開通的時間還不長,但人們已經習慣了這東西的存在,并且開始適應這東西存在下的生活。
然而,有這種東西存在的生活,未必就全是好的。
當劉鈺和牛二抵達這一處車站的時候,即便很是精簡了隨從人員,但畢竟這里的人有很多學實學的,自認得劉鈺。
拜見之后,看似一切如常。
卻不知遠處的人群中,一些人聽到劉鈺的名字后,咬牙切齒。
一個叫祥子的中年人,聽到遠處在喊興國公的時候,忍不住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他旁邊的幾個人,也是小聲罵道“這人什么時候死怎么還活著狗賊,奸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