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眼睛、手腕為界限,此等程度以下,均算輕傷,均算“不死之人”。
而剩下的,即便還在喊疼、或者還在那找自己的腿呢,都算是死人,直接往海里扔。
別影響裝填,也別影響后面的火藥猴子們運送火藥,甚至不要影響開炮的速度。
終究,其實就算不扔海里,也活不了。
這個時候的海戰,都是實心彈對轟。
二十四五斤的大鐵球,幾百米的速度飛過來,砸在身上,并不存在“重傷”這種可能。
即便大順這邊用橡木、檜木;西班牙那邊用古巴雪松;英國用百年橡木都沒有什么卵用,只是說木頭不容易四分五裂,不會造成“破片殺傷”,但是被砸碎的大塊木頭糊在身上,那也基本活不成。
除非到了互相勾船、甲板跳幫戰,才存在輕傷、重傷之別。
炮戰階段,只有“死”與“不死”兩種人。眼珠子被打爆就是活人、身上挨了一下結實的暫時還在那喊叫也是死人。
那場從十一點半開始的鯊魚的盛宴,雖然只是戰役的小插曲。
對高階軍官來說,他們記住了,還是大順海軍分艦隊的穿插、包圍、以多打少、打時間差。
然而對水手來說,包括兩方的水手而言,都將是這場戰役中記憶最深刻的一幕,大量的鯊魚撕咬著被拋到大海里的戰友的身體,鮮血染紅了海面
愛德華霍克和大順這邊的軍官一樣,只是把那場鯊魚插曲,看成戰斗中的一個小段子。
但事后,敗走的英國海軍水手,繼續服役,且能繼續戰斗;而大順這邊,也是立刻投入了對地中海和直布羅陀的封鎖。
這讓愛德華霍克明白,大順這支歷史傳統不長的海軍,也擁有一批變態的、精神病人般的水手。
變態的、精神病人般的、“人渣”的水手,可以視作此時海上強國的象征。
因為嚴苛的紀律、絕望的大海、狹小的船艙、超高的死亡率,以及平日里的嚴格訓練和出海巡航,維系這種令人瘋狂的絕望,才能產生這種變態的精神病人般的水手。
而這種精神病人般的變態的、對鯊魚分食同伴都沒有精神崩潰、且能繼續執行任務的水手,又反過來可證明平日里的海上逗留時間很久,也就意味著某種海軍傳統。
實際上,大順海軍的戰術,和陸軍戰術類似。
如果愛德華霍克知道大順陸軍喜歡的縱隊突破戰術,就能明白大順海軍的這種喜歡咬尾巴、分割、優勢兵力集中局部的做法,和陸軍戰術一脈相承。
無非就是海戰風險更大,而陸軍因為有觀察的熱氣球、以及不需要看老天爺風向臉色,是以可以避開炮群集中的方向搞縱隊突擊,在敵人火力的薄弱處,以優勢兵力撕開線陣。
海戰則是要看老天爺的風向臉色,要考慮“艦隊編組打尾巴是分割、打頭是腦子有坑”的這么點基本技巧,因為要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傻乎乎地去打頭,那就是被艦隊后面的主力圍毆、免費送到嘴邊的肥肉。
當然,愛德華霍克并不知道,大順海軍之所以鼓勵這種戰術,除了大順海軍的戰略定位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蒸汽機用在船上,有一個關于富爾頓和拿破侖的段子。
且不管這個段子真假,大順都面臨一個很實際的情況,那就是一旦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大順獲得了從好望角到波斯、再到印度、南洋的商業霸權。
那么,大順的海軍建設一定會全面轉向保守。
如何在這種必然保守的轉向之前,為蒸汽機的使用鋪平一條路,這就需要一個很巧妙的布局。
海軍的“縱隊分割戰術”,需要看老天爺的臉色,比如風向等。
那么,如果“縱隊分割戰術”,將來執掌大順海軍的“保守派”戰術上的保守派,指的是將來戰爭部門的老頭子們,只習慣于他們年輕時熟悉的戰術戰術上的保守派,不一定是技術上的保守派;同理于大順政治上的保守派,不一定是技術上的保守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