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再沒有其余人,劉鈺就將這一路上的來龍去脈大致說了說。
他也沒有兜圈子,說完了事情經過,開門見山。
“杜大人,明人不說暗話。一開始,我是想要借杜鋒的力的。說什么將功折罪之類的,他年紀小,被我唬住了。我知道杜大人就這么一根獨苗,想來定是愿意為了兒子,跟我干一票大的。”
“一來有這樣的想法,二來嘛,相處的久了,我與他也算投緣。這事既是為了我,也算是給他找條出路。”
杜遷摸出來了自己的煙袋,手里拿著一根木刺輕輕挑著里面的煙油子。等劉鈺說完,他放下了煙袋,歪頭瞅了瞅劉鈺,笑道:“劉大人好算計。只聞有坑爹的兒子,卻少見坑兒的爹。我老家是鄆城的,劉大人這一手‘賺上梁山’倒是用的純熟。”
聽劉鈺說完了來龍去脈,杜遷這才明白皇帝為什么會給自己這個芝麻綠豆大小的小官降了那么一道奇怪的旨意。
翰朵里衛城搶劫商隊的事,圈里的人都知道。不過也沒有殺良冒功,一個個也都沒覺得算是怎么回事,兵匪想法也是簡單:老子在這戍邊,搶你點銀子花怎么了?
后世人民的軍隊之所以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原因也很簡單——因為把那三紀律八注意全都反過來,是舊軍隊的常態。
唯二的兩朵“奇葩”,一是岳家軍,另一個就是戰國時代到處幫忙守城的那伙人,最起碼明確寫著守城拆房要原價賠償,征借的米糧要登記清楚做合契賬。
這種常態,誰都清楚。
大臣明白,皇帝也明白,岳爺爺在上面查賬的時候能敢拿出賬本,就能把查賬的人感動的要哭,以為是遇到鬼事了。
但自古以來,朝中向來都是以“圣人”的標準要求人,然后皇帝選擇性的執法作為雷霆雨露皆為圣恩。
劫商隊的事,誰都知道,但誰也不敢拿在明面上說這不是罪。
這事可大可小,杜遷接到那封古怪圣旨的時候就明白了,這事已經不算事了,至少是既往不咎了。
要說這也算是榮光了,自己小小的五品官兒,居然能接到圣旨,家里面除了祖奶奶的那個扎過孫之獬的錐子,總算又有了個傳家寶了。
眼見劉鈺說的開門見山,杜遷也不打官腔了,直接反問道:“劉大人還有這心思,那是陛下并未直接降旨教你不準做。大人專門跑到我這里,想來是覺得有本事說動我的。我不妨洗耳恭聽。”
劉鈺哈哈一笑,直接道:“無利不起早啊。先說好處。”
“其一,我父親是翼國公,我舅舅是襄國公。日后小杜兄弟真要是入了武德宮,在京城,我罩著他。”
杜遷點點頭,拱手道:“有大人這句話,那就先謝過大人了。”
這好處只說了一點,杜遷的心思就活動了。
正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即便自己兒子能考入武德宮,若是沒有關系,那也難混。這劉鈺雖然不是翼國公嫡長子,但陛下能選他為勛衛,顯然前途不可限量。在京城的關系,更不用說。
稍微走動走動,哪怕平時親近一下,自有人會高看一眼。
按說他這個折沖都尉也是五品,不大不小,可實際上松花江一帶的折沖府都尉,有一個算一個,全是沒后臺的。但凡有點后臺,都不可能在這種地方。
府兵不是五營精銳,不拿軍餉,也不發軍餉。做府兵的長官,不管軍餉,放屁一點也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