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來,可能都不如防御使下,每年征兵時候查勘馬匹是否合格的馬倌兒:最起碼那是個一句話就能讓府兵傾家蕩產去換馬的人。
他這個折沖都尉既不管田、也不管錢,唯一能管的就是府兵公田馬草場的分配,靠著這么一丁點小權利,大家還能客客氣氣的。要是不帶人劫掠商隊給這些府兵找點錢花,這些野慣了的府兵可不會服他。
就這樣的人脈關系,就算陛下赦免了杜鋒的劫掠商隊之罪,真的考入了武德宮,正常情況若沒關系,指不定扔到那個旮旯里當一輩子小官了。
當然要是能考入上舍、評為上上,等同東華門外唱名,那又是另一回事。然而這并不現實,屬于夢里啥都有的范疇。
眼看劉鈺還準備繼續說其余的好處,杜遷擺手道:“劉大人,好處的話,就那一點就足夠了。但上面的命令,是讓我嚴加防守,如果出了什么差錯,我的腦袋就沒了,犬子怕是也要跟著受牽連。”
“我就想知道,大人到底準備怎么辦?說句倚老賣老的話,我在邊軍也混了這么多年,大人的辦法能不能用,我還看得出來。若是能用,我自然愿意跟著立個功,為犬子搏個好前途。”
“但若不能用……大人也勿怪。我賭不起。”
劉鈺見杜遷也是個爽利人,心下高興,和這種人說話要簡單的多,陳明利害就好。
“其實說起來也簡單。”
“孫武子言: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
“這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就是關鍵。”
“趙之李牧,大縱畜牧,人眾滿野,匈奴小入,佯北不勝,以數千人委之,單于聞之大喜,率眾大至,牧多為奇陣,左右夾擊,大破殺匈奴十余萬騎也。”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匈奴人好馬,李牧久在邊陲,自然知曉。杜大人亦是久和羅剎的哥薩克打交道,哥薩克喜好什么,難道杜大人不清楚嗎?”
“堡壘沒有人就難以守衛。哥薩克離開了堡壘,就不難擊敗。五百人的堡壘,不能被沒有炮的一千人攻取;可若是百余人的堡壘,難道真的就攻不下來嗎?”
“攻堡、攻堡,人若沒了,堡自然陷落。”
杜遷手里的煙袋抖了一下,竟是忘了裹一口。雖然劉鈺掉了幾句書袋,可李牧的故事杜遷還是聽過的。
“你是說……用財物誘騙羅剎人出城劫掠,我們埋伏襲擊?只要殺了人……堡壘自然守不住了?”
劉鈺點頭道:“我俘獲了幾個羅剎人。聽他們說,在羅剎腹地,那些哥薩克前一陣還搶了羅剎的官船。抓到的哥薩克被絞死在十字架上,順著頓河往下漂,警示那些人。杜大人雖然經常劫掠商隊,可劫掠官船的膽子還是沒有的吧?那哥薩克連羅剎官船都敢劫,若是發現一隊落單落難的商隊,又當如何?”
“那日我去羅剎城堡,哥薩克流氓成性,順手就搶了我的帽子。只是當時人人帶槍,又有百余號人,靠近城堡后他們也沒敢動手。”
“可若是有一支幾十人的‘商隊’,滿載著貨物,船在黑龍江沉了,寸步難行。只能在那等待救助、營造船只,升起篝火冒出濃煙,引誘哥薩克斥候前去查看……難道那些哥薩克會對這到手的肥肉無動無衷?”
“冬天抓鳥,撒一把米,扣個籮筐,是勝過爬樹去找鳥窩的;夏日捕獾,扔一塊臭肉,套一根繩索,也是勝過冒著被獾子咬傷的危險去摳樹洞的。”
“杜大人是常劫商隊的,但也沒膽子如哥薩克那樣去劫官船。換位思之,若是杜大人為哥薩克頭目,連官船都敢劫,這樣的買賣,你干不干?劫不劫?搶不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