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噶爾部是綽羅斯家族,不是黃金家族。
非黃金家族稱汗的下場,打出過土木堡這樣名望的的也先太師已經給出了先例。
但準噶爾部是有過一個正式的汗位的,在《喀爾喀—瓦剌法典》簽訂后,蒙古是有宗教領袖的。
準噶爾部的噶爾丹,被宗教領袖封過汗。
不太準確的類比,相當于教皇給拿破侖加冕,王國升格為了帝國,噶爾丹作為綽羅斯家族而非孛兒只斤家族的后裔稱汗,在黃教為族教的蒙古是很有號召力的。
既然國朝上下有這個意識,加上大順的意識形態原因,再復西域應該是沒什么反對的聲音的。即便有反對的,也容易被扣一個“誤國奸賊”的大帽子。
別看因為羅剎使團規格的問題,諫議們嚷嚷的起勁兒,定西域這種事他們應該不會嚷嚷的。
所以問題也就出現了。
皇帝給劉鈺了一本《漢書》,明確夾在了博望侯和李貳師的列傳頁上。
做策論,應該不會是為了讓這些人寫一寫征伐西域是多有重要,更不會讓他們寫該怎么征伐西域。
他這么一說,劉盛也覺得確實是這么個道理。
武德宮考試三策論,兵法策,定是“有制之兵”;政論策,定是“內外輕重”。
史論策,如果皇帝是是準備漏題放水欽點的話,《張騫李廣利列傳》到底是要說什么?
機會已經給了,給你機會你不中用,甚至不會揣摩上意,那就難免浪費機會。
找槍手,也得先把破題、點題和立意弄出來,然后由槍手潤色才行。
劉盛琢磨了好半天,疑惑道:“難不成是想說邊疆政策?唐雖有安西都護,但高仙芝為人貪暴,以至西域諸國有反叛之心,終釀怛羅斯之敗?”
劉鈺搖搖頭。
“若是如此,陛下給我三本書就行了。在《舊唐》的高仙芝列傳那里夾一張便箋就是。況且此時已與唐時不同,西域有準噶爾,哪還有什么小國?”
“嗯,有理。”劉盛咂摸一陣,也覺得劉鈺說的破有道理,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又把《漢書》拿過來仔細讀了讀,待讀到“臣在大夏時,見邛竹杖、蜀布,問安得此,大夏國人日:‘吾賈人往市之身毒國。身毒國在大夏東南可數千里。其俗土著,與大夏同,而卑濕暑熱,其民乘象以戰。其國臨大水焉……”
驚覺,詫異道:“莫非是陛下之意,在印度?張騫在大夏看到了蜀地的竹杖和布,便斷定有一條路可以從西南到印度……莫非、莫非……莫非陛下是想攻下準噶爾后,再攻印度,以為千古留名?”
劉鈺噗嗤一聲笑出來,心說我自覺我腦洞“已是”天下最大,沒想到見到父親才知道,我原來只不過“幾乎是”。
“父親久疏戰陣,竟是連這等話也能說出來。此去準噶爾,不下萬里。那里自歸義軍后,六百年再無漢音。又無糧草、又無墾殖,且不說印度如今也有大國,便算沒有,無后勤,這要怎么去印度?打下準噶爾再去攻印度,父親這想法……當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