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策論!”
李淦也加了個重音,又道:“嗯,這是正途,當該好好練練。他如今還未及冠吧?”
“是,尚差一些年紀。”
“既未及冠,那就是孩子。待若及冠,那就不是孩子了。這么胡鬧下去可不行。他既這么愛胡鬧,只怕也少敢有放心把女兒嫁過去的。”
劉盛心里明白這是皇帝在提點自己,劉鈺是要被重用的,這婚事就不要先急著定了。
日后怎么樣還難說,畢竟你們家已經是世襲公爵了,若再重用他,這婚事就要緩一緩,不要琢磨著用來聯姻結親了。
“犬子自小便有些異常,小時曾見西洋鐘表,大為驚詫,后就多學西洋學問。這幾年更是多做一些乖張之事,也有一些‘匈奴未滅不言家’之語。臣壯其志,也恐日后連累他人,故而也一直沒有安排婚事。”
皇帝也不挑刺找茬,笑道:“連累他人,這話說的是有理的。當日我看到熱氣球飛到半空,便知你翼國公府定是雞犬不寧。只是他既一心為國,便是再乖張十倍,朕也容得下。論及慧眼,朕與卿都不如齊國公,他是看出來子侄輩里可堪用的就這么一個。”
劉盛道:“齊國公當年去過福建,見識過西洋大船、火器之利。所以他以為將來必是要變革的,不過犬子恰好學西洋學問而已。齊國公又不言語,那日卻把犬子騙去。也是陛下慧眼識珠,讓犬子北行,方有尺寸之功。”
“哦,聽卿之意,卿也認為西洋兵制是正途?”
“臣不懂西洋學問。既不懂,又怎么敢說是正途邪途呢?齊國公也未必懂,只是被西洋艦船震撼,心中覺得大約是正途。至于是否是,尚且難說。犬子也說過,北疆的羅剎人,非是羅剎京營,戰力不強。”
李淦點點頭,認可必須真的懂了才能說正途邪途的說法。
“齊國公奏書,說是羅剎國使團意圖演練西洋陣法、炮術。朕覺得,此意在于示威演武。不過亦可一看。前朝澳門的葡萄牙人曾來京城演炮,結果炸膛了,那是為了賣炮。羅剎人此番自然不是為了賣槍賣炮,而是為了彰顯武力。朕準備擬定一些人去觀其演練。卿以為如何?”
劉盛笑道:“臣倒是想起來個笑話。一牛,拴在牡丹園、四月,正綻。三日后問之,牡丹若何?其曰:味苦且澀,弗如麥草遠甚。”
李淦也笑了,劉盛又道:“如陛下真想改革軍制,變革即可。若陛下希望群臣支持,不過一次演練,又能看出多少妙處?況且,朝中知兵者幾人?戲林有云,臺上一刻,臺下十年。縱然觀摩了羅剎軍陣炮術,若不知其如何訓練,也是無用。”
“古人云,舉賢不避親。若陛下有變革軍陣之心,不妨以犬子一試。至于讓羅剎示威演武,大可不必。至于我朝大閱以威懾,亦可不必。京營雖可戰,但犬子說,京營戰法若是大閱,反倒讓羅剎輕視。”
他雖平日里不問政事,但真正關系到自己家人和對外交涉的時候,還是要說一句的。
李淦失笑道:“在他看來,國朝軍陣已經落后許多。說起這個,朕心甚慰,前些日子他一直往羅剎俘虜那走動,多詢問一些軍陣細節。羅剎俘虜在那數月,除他之外,竟再無別人去。至于法蘭西國、英圭黎國,涉及太多,諸如海關、關稅、貿易等等事。若想學一學西洋戰法,似也只能從羅剎那里入手了。”
“他既為勛衛,本該入殿前輪值。朕放他回去,不過是讓他準備武德宮的夏考。但朕見他整日胡鬧,看來是志在必得了,這免值之事也可免了。”
“正好,羅剎使團要了,他便在朕身邊,做通譯之事。一來朝中傳教士所信天主而非東正,恐有私心;二來朕也正要知道更多的羅剎國事,也好做談判之用,用以震懾。”
“自明日起,他就不要在家里無事生非胡鬧了,就去殿前執勤吧。”
劉盛心頭大喜,能夠在皇帝身邊做近身勛衛,那正是將來重用的一個表現。和襲爵的勛衛一樣,做勛衛,那是做皇帝的身邊人,讓皇帝對你有所了解,日后才敢用。畢竟親近。
這樣一個機會,當真求之不得。這頓飯雖然吃起來沒什么滋味,可卻大值。
飯畢臨行,李淦又笑道:“他帶頭胡鬧,朕罰了一起胡鬧的人銀錢。這錢,總不好叫別人出吧?人家幫著你兒子去鬧事,你可別連這千百兩銀子都舍不得,日后面上也不好看。還有,那陳震的事,就到此為止吧。熱血少年胡鬧而已,并無深意。”
“是。臣記下了。”
劉盛當然不信沒有人背后指使挑唆,但皇帝都這樣說了,就算有也是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