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面可以用喀爾喀部的蒙古部落炮灰,另一方面準部的威脅使得喀爾喀部捏著鼻子也只能出人出力修筑驛站。
一旦驛站和兵站修完,進軍西域就可以選擇大軍沿著河西走廊推進,精銳從蒙古那條路直插天山北麓,擾亂其精華地,轉守為攻,此漢武之故智:寇可往,吾亦可往。
如果只是到這里,這是一篇合格的策論。
文辭大氣,有理有據,論證嚴謹。
憑此,便可以在武德宮這群人里點為魁首了。
然而……
到這里才不過千二百字。
真正的東西還是在后面。
后面的轉折實在有些大,這就讓在場的人,包括皇帝在內,全都懵了。
不知道算是狗尾續貂、畫蛇添足?
還是鳳頭豹尾、畫龍點睛?
這千二百字之后,文辭一轉,用了一個刻舟求劍的故事轉折,直接跳到了更深的一層。
也正是這一層跳躍,讓在場的人都可以確定這是劉鈺的策論。
因為他跳出了傳統的天下的概念,而是站在更大的視角去看,把天下的概念擴展到八萬里周寰。
站在一個更大的天下的角度去看待西域問題,就引出了一個完全出乎人意料的結論。
從蒙古西征到奧斯曼崛起,再到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西班牙人開拓美洲銀礦,說到了明朝導致大量白銀流入,加之濫發紙幣導致信用貨幣失信,這才導致了前朝隆慶年間白銀正式成為貨幣。
之后一條鞭法確定了白銀的法定貨幣地位,然而推廣之后,緊接著又遇到了歐洲的三十年戰爭和日本的閉關鎖國。
天朝本就少銀,全靠歐洲和日本的銀子。稅法一改,又導致很多地方出現了收獲的時候糧價極低,但繳稅又得用銀的情況,更加重了底層的負擔……
這也只有短短的不到三百個字,卻把之前三百年的壯闊,囊于期間。
包括李淦在內,所有閱卷的人讀到這,都有一種震驚之后、狐疑不信、恍然大悟的連貫心態。
他們從未想過白銀為什么會成為貨幣,只是理所當然地認為白銀天然是貨幣。
他們出生的時候就是。
他們父親、爺爺出生的時候也還是。
就像是熱了穿紗、冷了批裘一樣自然。
讀完這三百個字,他們才明白,原來就連他們認為理所當然的事,也不是那么理所當然,而是因為種種的因素。
如果奧斯曼不崛起,或許歐洲人就不會大航海。
如果西班牙沒有在南美發現大銀山,那么白銀的數量也不夠偌大的諸夏完成白銀貨幣化,沒有足夠的銀子,就只能再想辦法用交子紙幣。
這些因素這才導致了白銀成為了隆慶年間之后的貨幣。
之后的三十年戰爭和日本鎖國,更是他們完全沒想到的一個點,誰也不會想到四萬里之外的一場戰爭,竟會影響到中國。
幾乎只是這一句話,便讓這些人加深了劉鈺想要灌輸的印象:天下的概念,變了。
真正的天下,周寰八萬里。
不再是之前的九州加朝貢藩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