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三年才選出三五個充任郎官龍禁衛,文臣們也可以接受,也就是李淦和劉鈺所說的“名正言順”。
他是天子,不是酋長,科舉一開,就不可能讓誰上誰就上,該走的流程必須要走完。
也算是一種制度性的保證,但實際上并沒有什么卵用:崇禎這種半途上位的天子,殺大臣像殺狗一樣。皇帝真要是隨便用人,其實也沒什么力量阻止,只是一種雙方都以為有用的自我欺騙罷了。
這是太宗皇帝留下的朝政穩定的格局,也是科舉文官無論如何沒法伸手的地方,故而皇帝必須要重視大考之后的策論選拔。
武德宮的整體的儒學文化水平,很稀松。
字大多寫的一般,微言大義王政德化之類也能被舉人甚至秀才們嘲弄為狗屁不通。
為了防止皇帝看到字寫得不錯就認可,所以卷子都是讓書寫房出人,抄寫一遍后再遞送上來。
這倒不是為了防止作弊,這種選拔本身就是皇權的作弊,只是為了防止皇帝看著字寫得好看把選“郎官”變為選“詞臣”。
加上選為龍禁直接就是三品、從三,品級過高,策論選拔要天佑殿里的老臣們一起選拔,重的是見識和才能。
卷子一送過來,只是略微掃了幾眼,幾乎所有人都猜出來哪一篇是劉鈺的文章。
就像是鴿子群的烏鴉、黑豬里的羊羔子,整個風格和其余人寫的截然不同。
整個天佑殿內鴉雀無聲,包括李淦在內,全都在仔細讀劉鈺寫的那篇關于“西域問題”的史策論。
洋洋灑灑將近六千字,寫了好幾尺。
也不是說之前就沒有人寫這么長,策論的底線是二百字,二百字以上就可,要是愿意,天黑收卷之前你寫本金瓶梅都沒人管。
之所以一眼能看出來這明顯是劉鈺的,因為后面還綴著幾張附錄和圖表,在場眾人想不出除了劉鈺誰還能搞出這么古怪的東西。
史論前面的內容,基本沒有什么爭議。
先是說蒙古問題,因為蒙古法典的緣故,黃教成為了蒙古的族教,所以雪山一定要控制在手,否則蒙古就不會安穩。
而雪山想要控制在手,河西走廊和青海要在手、西域也要在手,只有西域才能威脅到雪山這個宗教圣地。
隨后又論證了匈奴、蒙古、后金的崛起,只靠水草游牧是不行的,必須要占有農耕地,才有能力制作足夠的甲胄、火槍、大炮,這樣才真正可以威脅到中原的統治。
準噶爾部占據西域,那里是有不少城市的,也有不少手工業。
西域自古又是東西交匯之地,準部可以從波斯、莫臥兒、羅剎等國那里,得到火槍和大炮。
所以準噶爾部要比困守在蒙古高原的喀爾喀部強大。
如今北方又有羅剎崛起,若是任由準部在西北折騰,日后羅剎若是支持準部,那么國朝的風險還是很大的。
南部的印度,也有法蘭西、英圭黎等國滲透。有朝一日,若是印度被滲透了,那么西域就要成為對抗西洋人的橋頭堡,也是保衛雪山圣地控制蒙古的屏障。
如果能夠把準部拆分,蒙古各部的四分之三都在國朝手中。
這樣一來,作為蒙古各部真正的宗主,又可以借機引誘羅剎國內的卡爾梅克人,日后可以攪亂羅剎人,成為日后和羅剎人外交中一張重要的牌面。
當然,只是牌面,卻不能真的支持卡爾梅克人獨立。
因為必須要兩國同時瓜分蒙古的遺產,不能讓蒙古諸部再有一個獨立的政治實體,使得歸順的蒙古各部離心。
但操作好了,掌握好度,卻可以足夠惡心羅剎人。
綜上所述,無論如何一定要拿回西域。
在論證了拿回西域的必要性后,又拍了拍皇帝的馬屁。
說皇帝英明神武、遠見卓識、力排眾議……反正是各種褒義詞用了一通,之前北征羅剎,使得喀爾喀部在首鼠兩端中選擇了正確的站隊,為日后收復西域開辟了另一條進軍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