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熬到了明年麥收,如果天氣不再這么詭異,文登就算是熬過來了。
白云航扶著播種的耬車,心里美滋滋。
膠遼整個地區,不算遼南,就文登州表現的最好。沒有大規模流民,沒有大規模餓死的路倒,據說有些縣尸骨滿地,馬車走過,咔咔直響。
熬到現在,還遠沒到結束的時候,距離麥收還有七八個月,這才是最難熬的日子。連樹葉子都沒得吃,因為冬天了。
朝廷又撥了一批糧米,然而其余州縣沒有軍隊幫忙,耗損、截留和漂沒非常嚴重。
文登則因為種植了一批救荒的作物,而且推廣的速度“驚世駭俗”——給白云航的嘉獎圣旨上就是這么寫的。
一想到皇帝親自嘉獎表彰的圣旨,白云航扶耬車的手不由猛捏了一把,手背上的血管青筋都露了出來。
不但有圣旨獎勵,皇帝還御筆親提了一個大字,以茲鼓勵。
“能”
這個字很重,很重。
看著麥田旁郁郁蔥蔥的地瓜秧、綠豆和胡蘿卜葉,白云航知道自己欠了劉鈺一個好大的人情,一個比皇帝御筆的“能”字還重的人情。
攤丁入畝的事他還沒有向上說,但他已經決定賭一把大的了。
象征性地耕種了一點麥田,在一陣鞭炮聲中,為官的百姓都跪了下來。
“白青天!”
“永不忘白大人活命之恩!”
一陣陣的歌頌贊美,白云航并無多少感動,他在意的不是百姓的感激,而是皇帝的贊許。
擠出了一絲感動的淚水,白云航沖著跪在地上的百姓道:“快快請起,快快請起。都言父母官,可正是百姓苦耕,國家才有糧米,我等才有俸祿。諸位鄉親,莫要這般……我也不過是盡人事罷了。”
下去扶起幾位跪在前面的老者,白云航用衣袖擦了擦已經快要干了的眼睛,朗聲道:“諸位,諸位!節氣不等人,如今不是感激的時候,還請諸位趕緊回去耕種。朝廷的麥種已經發了下來,各家的耕牛也已到位,劉大人也暫借了各村馬匹,可不要耽誤了農時啊!”
“散了,散了,都散了吧,快快去耕種。明年必是好年景!”
眾人又沖著他磕了個頭,這才起身,十幾家一起牽著當牛局下發的耕牛,或是牽著一些根本不怎么會耕田但多少能省些力氣的戰馬,拉著新成立的名字古怪的“北方工業商會”制作的耬車等器械,奔向了各家的田地,祈求著明年大豐。
回到衙門,白云航在最后的猶豫結束后,提筆寫下了“請試行攤丁入畝疏”幾個字,作為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