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希望朝廷能夠認認真真地考慮一些治本的辦法。
李芝遠見眾人都不說話,自笑道:“臣也不是那種不知世事的,也知道顏習齋、李恕谷等的想法,難以實行。”
“臣只是希望,本朝能走出治亂循環的怪圈,能夠嘗試治本。不可急躁,緩而行之,今日一步、明日兩步,若有目標,縱花個五十年、一百年,只要達成,難道不是一件好事嗎?”
“清查田畝,既不妨礙土地兼并,又讓底層增加了負擔。若只是為了多收一些稅,臣為平章事,是支持的。但為華夏儒,卻不怎么支持,因為陛下沒有半分考慮將來治本。”
“天朝朝廷,總要有個最終的目的,朝廷的目的,難道不是內圣外王嗎?難道不是復古三代嗎?”
英國公聞言笑道:“此言差矣。朝廷存在的目的,是保持天下不亂,保證有饑荒可以救濟、保證有邊患可以平息、保證能收上稅做這些事。李大人平日里也是個實用的,怎么今日說起這些話?”
李芝遠嘆了口氣道:“觀山東、膠東之災,心有所感。是以在想,是否能夠治本?招遠等地富戶趁著災年,囤積糧食,換取土地;窮苦之輩災年難活,不得不賣地。若朝廷有錢,縱然可以救濟,但也只是治標。或許,是有治本之法的。”
李淦呵了一聲,搖頭道:“卿之言,治本朕倒是沒看到。只看到若這么搞,真就要是王莽改制了。斷不可行。或如卿言,若想根治,必須要得均田。可均田、限田,朕要是能做到,還能為這幾百萬兩銀子發愁嗎?”
“便是太宗爭奪天下之時,荊襄一戰后也是放棄了均田免糧之策,否則若我大順均田免糧、后金東虜卻支持士紳占地,我朝又焉能建立?”
“那顏習齋想的也簡單,以為地主十而收四、朝廷十而收一,也算是為富戶多留了一些。可是如今富戶輕易可以十而收六、十而收七,如今讓他們十而收四,如何能肯?”
“再說了,三十年后將土地歸佃戶所有,富戶又非是傻子,難道非要等三十年后方知這政策對他們有害嗎?”
“顏習齋說明末腐儒:無事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至輪到他,他倒沒有無事袖手談心性,可這均田、井田的想法,完全無法實行。既無法實行,他又這么說,與那些嚷嚷著修德便可天下治的人,有甚區別?”
“不說別人,便說劉鈺,再說那文登州州牧白云航,他們想的東西,最起碼可以辦成,言之有物,聽其言見其論證,便可知行與不行。”
“顏習齋說這井田均田法,那朕要問問,天下土地幾何?莫說一國,便以一省、一府、一州、一縣,如何具體實行?若富戶反對怎么辦?這些說都不說,便只說這么做好,依我看,倒和那些腐儒也沒什么區別。無非就是腐儒說的大義,他看不上;他倒是不腐,可這想法根本無法實行,便是空談了。”
李芝遠聞言嘆氣,知道自己也是一時激動,想著治本的想法,實在是有些空談。
李淦想著這些事,忍不住笑了一聲,自顧自地搖搖頭。
之前劉鈺搞上書,李淦做討價還價的籌碼,明明是要開個小窗,卻假裝要掀房頂。
現如今這清查田畝的事,聽起來李芝遠的想法,也有幾分可以用來借勢來嚇唬士紳官員的樣子。
然而想著若是用這個來嚇唬,那就不是要開小窗卻要假裝掀房頂了,而分明是要開小窗卻把房子里塞滿炸藥要來個化為齏粉。
如今白云航所上的請試行的奏折,并不需要交由廷議,皇帝或者說天佑殿就可以直接批復。
要交由廷議的,是等到試行成功后,是否在一省推廣?是否在全國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