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和他們吃的黃瓜、西瓜、葡萄,吃到吐的胡蘿卜、吃餃子肯定要就的大蒜……這些東西都來自西域?
那些曾覺得遙遠的、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的西域,瞬間變得熟悉起來,哪怕并不曾真正見過。
一個個想著,當年的西域,已經丟了這么多年了嗎?
七郎八虎楊家將的時候就丟了,這要多少年了?
皇帝都換了不知道多少茬了,真的是丟了很久很久了啊。
雖然靠評書和唱戲來學歷史是不對的,但此時卻也是唯一有效的。
眼看這些士兵們對西域有了一個模糊,但卻很親近的意識了,劉鈺指了指遠處高聳的山嶺上的白雪道:“翻過那道山,便是西域了。自楊家將七郎八虎的時代之后,七百年了,再一次有天朝的大軍入了西域。而你們,便是這七百年后的第一批人。”
“或許有人會說,那成名的都是你們將軍的事,和俺們有啥關系?我說,這還不簡單?”
“人家打贏了仗,都要立碑。咱們打贏了,自然也立碑。只是咱們立的碑,要把你們的名字都刻上,不就萬把人嘛?咱軍中的工兵多得是,刻萬把個名字也不難。”
“日后提及西域,便有人指著碑文說,誒誒誒,看,當年就是這些人時隔七百年后再入西域。”
“等著回去,我再印一本書,便把你們的名字都寫上。再做個獎章,日后你們娶了老婆,有了娃娃,娃娃又有了娃娃,你們便拿著獎章,拿著書,叫孫子們找你們的名字。好不好?”
充滿著泥土味的鼓舞,就像是地里新挖出來的地瓜一樣臟兮兮,灰蒙蒙。可這偏偏能讓這些人聽得懂。
一陣陣叫好聲中,劉鈺指著那條崎嶇的牧民轉場道喊道:“出發!打到伊犁吃西瓜!”
軍中的鼓樂手奏響了歡快的節拍,上萬名沒什么文化、甚至不知為何而戰的士兵們,唱著最土味的歡快軍歌,在參謀部的調度下,開始翻越高聳的阿爾泰山。
……媳婦媳婦俺走了,在家千萬別偷人。小嫚小嫚也別哭,鉛彈不是發發中。
要是鉛彈發發中,陛下找誰去當兵?槍子不過小窟窿,炮彈砸過碗大疤。
我們的大炮口徑最大,我們的刺刀最他娘長。駐軍整天拖軍餉,哪如我們月月清?
只要陛下能發餉,我們保準不搶劫。若是月餉漲二兩,都敢攻下九重天……
一陣陣充滿泥土味兒的歌聲中,列成縱隊的士兵按照參謀部的調度,井然有序地或是前進、或是停下推炮、或是驅趕牛馬駱駝,亦或是停下為后面的做飯。
劉鈺刻意挑選了一匹純白色的戰馬,披上了最好看的甲,對著隨軍的一名學過西洋畫的畫師道:“就給我畫一幅西洋畫。就叫:劉鈺翻越阿爾卑斯……呃,不對,是翻越阿爾泰山。”
“馬得是白的,天得是陰霾的。山要陡峭一些,旁邊一定要有推著大炮前進的士兵做背景。最好是描繪一下,戰馬揚起前蹄,我伸著手指著遠處山巒的模樣,尤其是我的大氅,一定要隨風舞動……”
隨軍畫師看了看湛藍的天,烈烈的太陽,心道好吧,你愿意畫成什么樣便給你畫什么樣。
“卻不知大人是要重寫實?還是重意境?”
劉鈺也抬頭看看天上烈烈的太陽,笑道:“你看這是陰天嗎?就繪個意境吧。我也知畫一幅畫非一日之功,只是現勾勒出線條,日后再慢慢畫就是。”
說完勒了一下戰馬,讓戰馬揚起前蹄,伸出手向前指著。好容易等來了一陣風,大氅迎風而起,劉鈺喊道:“對對對,就是現在這種感覺,趕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