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商人都是識字的,少部分不怎么識字,但掃了一眼紙上的內容,都是些白話文,很容易看懂。
很快,喧鬧的大廳就安靜了下來。
赴宴的人都悶著頭看那張紙上的內容,有倒吸冷氣的,也有暗自詫異的。
上面都是關于生意的內容。
有在遼中地區開辦冶鐵作坊的、有分派各地開辦玻璃、卷煙、火柴等作坊的。
既有市場預期,也有投入可能的回報率,以及各種優勢。
看上去,都是些賺錢的買賣。
上面也很明確地寫出來了,眾人只要出股本,經營和開辦的事,有專門的人負責。
待這些人看的都差不多了,劉鈺道:“我早就聽聞,松江紡織業發達。早在前朝,便有‘機戶出資、機工出力’的說法。”
“我寫的這些東西,和這個機戶出資雖稍有差別,但其實也差不多。無非就是有錢出資、有力出力。”
“按資分配。”
“有這貿易公司的珠玉在前,想來大家對我還是信任的。之后,咱么也可以用這樣的辦法,你們出資,匠人出力,開辦經營如同海貿的船頭、大班各自負責,他們領取薪水,你們按資分紅。如此一來,豈不美哉?”
“有什么問題,但問無妨。”
說完但問無妨,這些人都不吭聲了。
來赴宴可以,琢磨著出資也不是不行,但終究他們只是商人,和官員的差距太大,和劉鈺這種封爵的人差距更大。
即便有些心里話,也真的不敢問。
劉鈺等了一會,瞟了一眼林允文。
林允文等了一會,確定無人起身詢問,自己便問道:“大人,有件事,小人斗膽問一句。這些買賣,按照大人所寫,肯定都是賺錢的。”
“若說資本,也不是很多。大人家財是我等數倍,這等賺錢的買賣,緣何大人不自己做?卻要與我等分潤?”
“說句難聽的,都是經商之人,世人都道我等商人皆有坑爹害娘之心。此話雖然有些偏頗,但也確實有些敗類,然則若能自己賺錢,都不會找別人的。”
“一則難以信任,二則責任連帶不清。倘若他犯了事,我與之同業,只怕也會連累到我。”
兩個尖銳的問題擺在了劉鈺面前。
雖然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一場雙簧。
林允文是劉鈺的人,攀了劉鈺的高枝后翻了身。可即便如此,林允文問出的這兩個問題,正是他們想要問的。
是不是雙簧,實在已經不重要了。
都是賺錢的買賣,你又不是沒有錢,又不是沒有關系人脈,怎么自己不做卻要分好處給我們?
朝廷是否有政策,保證這種有限責任制?
別的股東犯了事,我們會不會受到牽連?
查抄商會的時候,是有限責任之下的只抄犯事者的股份?還是說會把整個商會里所有的股東都陷進去?
前者可以解釋,可以不解釋。或許心里不算踏實,但信譽度在那,真金白銀誰會拒絕?
后者,正是一直懸在眾人心間解不開的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