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不可能自己走到運河,也不可能從運河走到京城。雖說朝廷理論上延續和繼承了一條鞭法并且有所發展,理論上修河堤、運糧食都是要給錢的,但給的這點錢著實不夠。要是一個月三兩銀子,肯定趨之若鶩,但……但沒錢,就不要提什么仁政。
商人又能借此機會得利。
確實三贏,商人們非說自己“為國盡力”,那也不好說不對。贏了里子,也想要個面子。
幾個管事的又道:“大人有所不知。以往運往京城的貨物,走運河,雖說朝廷規定只有幾處稅關,可是沿途吃拿卡要,我等商賈也實在有些承受不住。”
“如今運送漕米,可以攜帶十分之一的貨物免稅,這是省了許多的錢啊。回來時候,又正巧可以運輸遼東的大豆,一來一回,獲利極多,股東們也都高興。”
“大人在這,也不是我等說什么胡話。只是松江、蘇州的漕米,實在不值一提。若是要把所有的漕米都走海運,只要提前說一聲,這入股的人必是趨之若鶩。”
“威海的船廠,更是能造大船。就算不用威海新造的船,也有諸多沙船船主帶船入股而求之不得。若是將來朝廷將漕米全都海運,我們公司這門檻,就要被踩壞了呢。”
看得出這樣參與者的興奮,譚甄內心也放松下來,似乎有些理解陳青海為什么之前會如此輕狂了。
商人求利,船沉了,商人就會有損失。到底行不行,商人是心里最有數的。
若真的如一些朝廷人所說的風險極大,這些商人如此精明,怎么可能往這里面鉆?
商人的態度,可比陳青海的自信更讓譚甄放心。
陳青海對此次海運的自信,或許還能歸結為威海那群海軍的德行一貫如此;商人也如此,那就真是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了。
商人們的自信自然是有各種原因的。
除了早就有船主經常跑遼東販賣大豆之外,一些廣東福建那邊來入股的船主也是常跑南洋的,什么呂宋、巴達維亞等地也都去過。
當然,還有就是股份制的風險均攤和保險公司的成立。繳納一定的保險費,真要是出了事這個新城里的海運保險公司可是會賠的。
如果是從前,這種新鮮事物要被接受,怕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可這個新成立的海運保險公司,有劉鈺站臺,憑著這份信譽和這些年在商人圈子里的名頭,自然是足夠可信。
隔壁的貿易公司本來也有從南洋販米的業務,漕米真要是出了事,隨時可以補充,根本不用擔憂。
一人承運,可能擔不起風險。現在這種形式,風險均攤,這就容易接受的多。
朝廷也放心這群人配得起、這群人也確信根本就是有賺無賠……早就有人算過,運河的過關稅和吃拿卡要太多,這批海運過去十分之一容量免稅的貨,只要一兩年時間,就能讓那些沿著運河帶貨的,賠的媽都認不出來。
到時候,才是海運和河運集團針尖對麥芒的時候。
只可惜大順的商人,拼的不是資本,不是技術,不是成本,而是看誰在官場的關系深、看誰在朝堂的代言人嗓門大、誰的后臺在皇帝面前跪的勤。無可奈何,卻無可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