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劉鈺前世很常見的那個比喻,現在漕運、黃淮的問題,就像是媳婦和媽都掉進了水里,先救誰的問題。
前明的話,除了媽和媳婦,還有個祖宗,更是個三難選擇。
漕運改海,這等于媳婦沒掉水里。黃河,母親河嘛,到時候就剩一個媽要救,手段就多了許多。
康不怠的想法也是簡單,這個兩難的問題很好解決:等媳婦先淹死了,再去救媽,豈不就不是個兩難的選擇了?
見劉鈺還是在那猶豫,康不怠直接道:“公子,所謂君子遠庖廚也。將來黃河出了事,和你沒有關系,也不是你扒開的黃河大堤、阻塞的運河。”
“那譚大人想的是,在出事之前就解決,可他解決的了嗎?依我看,說也是白說。”
這話稍微讓劉鈺輕松了一點,不管是天災,還是人亂,涉及到的都是上百萬人的傷亡。
這似乎也是沒辦法,封建朝廷辦事,從來都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根本沒有一個數年的規劃。
“行吧,讓我再想想。合著盤算了半天,只能靠老天爺發災?通過這事,讓我有些消沉啊。這不還是做修補匠?破了之后才能補?”
康不怠寬慰道:“自古以來,守舊最易、出新次之、變革最難。公子搞海軍也好、興公司也罷,那都是出新,而不是變革。”
“唯一稱得上變革的,是軍改。軍改,公子是賭了命的,而對手也不過是準部的大小策凌敦多布。這治河,廢漕,就算不考慮人,你還得考慮老天爺。”
“你贏得了人,你勝的了天嗎?對人敢賭命,對老天爺怎么賭命?怕就怕不考慮運河而大規模治黃淮,老天爺發大水,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這么折騰,每年都要死個十幾萬人。不如一次來一場大的,災死個百十萬,一勞永逸,徹底解決漕運、黃淮的事。公子也別怪我心狠,我就是說個實話,畢竟我沒去扒黃河大堤。”
一句“勝的了人、勝不得天”,讓劉鈺這個自小接受了人定勝天教育的人,極為不適。
再仔細想想,康不怠這話也不對。
哪里是勝不了天?分明還是勝不了朝堂上的人。
這些年他盡可能不往朝堂里站,都是在搞一些從無到有的東西,幾乎沒涉及到變革。而今后,總是不可避免地要和朝堂里的人同僚們打交道,他的心里開始有些沒底了。
心情沉悶地回到住處,提起筆,按照平日的習慣,將最近發生的這些事,給在京城的田貞儀寫了一封信。
也不是為了獲取什么建議,只是抒發一下心中的郁悶。
信上大致介紹了一下關于漕運、黃淮的事,又說到了節度使入京奏事大廷議一事。
劉鈺已經認可了康不怠的想法,琢磨著是不是應該把漕運現在的問題,都說出來,而且奏折的重點應該放在這上面。
如果將來漕運、黃淮真出了大事,豈不是就為海運更加了一些砝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