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記憶里,《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寫成的時候,和鄭成功打過仗的揆一還活著呢;但到現在,才由伏爾泰的情人譯成了法語,牛頓的學說才第一次用法語在法國流傳。
就隔了一個海峽,尚且如此,看來自己另起爐灶而不是“東學西漸”的想法,是正確的。
法國搞西學東漸,《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花了將近六十年,蒸汽機花了將近三十年,這還是只隔著一個英吉利海峽,這要是大順這么搞,始終都要差個幾十年,怕是難談什么“以求超勝”了。
最起碼,那本《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劉鈺看的頭疼,太晦澀了。
覺得黨炫明畢竟人生閱歷太少,文化水平也不夠,未必能看到太多的東西。
可他既然知道西洋人的軍陣和海軍值得學習,這一點就夠了,至少這一批去歐洲轉了一圈的人,會堅定支持軍改和海軍,甚至還可以更直觀地告訴皇帝,西洋人的艦隊的確很強,應該警惕。
再問了問,黨炫明也沒覺得太多值得驚奇的地方,只是講了**國的那些勛貴的生活,終究走馬觀花,看不到許多。
“你們這一路來回,其余人怎么想的?”
“嗨,能怎么想?大部分人和我差不多唄。”
說著,黨炫明笑點了一下那一大堆書道:“可能有些東西在這樣的書里,然而我們又看不懂。我們倒是能看懂宮廷禮儀,然而簡陋可笑;軍陣之事,本以為學到了些,哪曾想回來后知道天朝已然軍改;剩下的大儒學問、天地之道,我法語都說不利索呢,就會幾句笨豬、傻驢,大部分人和我也差不多。”
“至于羅剎國,更別提了。本來是去參加那個小彼得的加冕禮的,結果去了后人就沒了,倒是看了一出牝雞司晨的好戲。亂哄哄,一團糟,遷都遷都又遷都,彼得堡、莫斯科,來回變,無甚可看的。”
說到這,黨炫明忍不住嘀咕道:“守常,聽你常說西洋人的事,我們以為去了后會見到各種驚掉下巴的事,可哪里有許多?出去之后,我倒是覺得,這天朝二字,更得體了。”
“這么說吧,我跟著齊國公拜訪了法國的一些勛貴,他們招待我們用的瓷器、綢子……說實話,咱們家里要請客,那樣的瓷器是斷不能上桌的,丟不起那人。”
聞言,劉鈺也只能跟著笑。
黨炫明悄聲問道:“你可聽到什么消息沒?陛下準備怎么用我們這些人?”
這才是這些跟著齊國公出訪后返回的人,心里最惦記的事。很多人當時不情愿離開,都想著哪怕混個小官在朝中熬熬資歷。
若有進取心的,還能跟著去趟西南,改土歸流平叛中,立點功;亦或是趁著朝廷平定西域的機會,混出個名堂。
只是這些人中不想著混吃等死的,從巴黎返回到莫斯科的時候,心態就和去的時候截然不同了。
在那里,他們就聽說了天朝平定準部、重奪西域的事。劉鈺在阿爾泰山以北一戰,斷絕了許多人想要趁機立功的想法,碾碎了不知道多少渴望混出名頭的勛貴庶子們的夢。
只想著這一次出行竟算是因禍得福,若不然就算留在朝中,到時候也沒功勛可占,還不如出去轉一圈。
可轉了一圈,仔細想想,也就看到了西洋軍陣的手段。然而大順已經開始軍改了,包括黨炫明在內,都在琢磨著回來干什么?
劉鈺笑道:“我如今常年在威海,你問我?我問誰去?倒是舅舅從西南回來,朝中的消息,我難不成比舅舅更清楚?”
黨炫明搖頭道:“休提,休提。你舅舅也為我發愁呢。一起跟著去的,有志氣的,留在法國去了軍校學習。次一點的,也學了些法語、拉丁文、羅剎語。我是真沒學到什么。按著原來的規矩,你舅舅在西南立了功,我是要蔭個一官半職的。可是如今軍改,我們也只能從頭干起,當個芝麻綠豆大小的連長之類。你舅舅的意思,便是問問去海軍能不能好一點?”
“主要是問問海軍有什么好的缺。我也知海上風險,最好是不上船,又能管著后勤的那種。這事兒自是不用你出面辦,就是問問有什么好去處,也好有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