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要的話,終究不好。朝鮮到時候被你們斷了對日賣人參生絲的貿易,心里肯定不痛快,你們還是要適當地出點血的,叫這藩屬面上也過得去。”
陳濤笑道:“大人且放心就是。既是給了我們貿易的壟斷權,自是一根人參也不會從朝鮮人那跑去日本。我雖老矣,公司卻在。到了那邊看看倭館的規模,我們自然會出個好價。”
“做商人的,該出的錢,不會省的。”
“其余軍令,大人也不比說,鷹娑伯是告誡過的。什么時候可以賣酒、賣煙給水手,我們自己心里有數。這一次你放心,公司的船上沒有船員的私貨,我們自己也知道事情重大,查的極嚴。”
見海商們心里有數,饅頭便不多說,
心道朝鮮國心里怕是一百個不情愿,可也沒有辦法。海商是群什么玩意兒,他也心知肚明,把壟斷權給他們,朝鮮國怕是一艘船都過不了對馬。
日后不知道要出多少麻煩事,朝鮮使臣會不會跑到京城去哭訴?或者……跑去金陵的明孝陵哭陵?
這事兒,多半做得出來,朝鮮就指著人參和當二道販子這點銀子呢。
別到時候鬧得動靜太大,朝中又變了卦,那可不妙。
暗想著朝中那群人的思維方式,也不敢繼續往下想了,只好靜靜等著禮政府的人前來。
分艦隊又等了三天,京城派來的人終于到了威海。
饅頭不認得此人,但海軍其余人卻認得,正是當初和劉鈺一起去琉球做副使的趙百泉。
和上一次去琉球時的心態不同,這一次趙百泉去朝鮮,當真是懷著滿腔憤懣而去的。
劉鈺、海軍、海商們,在乎的是貿易、港口、開關,賠款、海軍基地。他們是站在中國的角度去看待問題的。
趙百泉是正統的天朝人,又是禮政府的,自然是站在天朝的角度去看問題。
京城臨行之際,劉鈺和趙百泉談了一些事,只幾句話,就讓趙百泉火冒三丈。
問題還是日本幕府將軍的“大君”稱號。
新井白石主政的時候,對朝鮮的官方文書上,改日本國大君為日本國國王。
這一句話,就點燃了趙百泉心中的怒火。
日本國國王……是幕府將軍。
大君,按《易》與《詩》,及唐初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孔子三十一世孫孔穎達之注,【大君即天子】。
就算朝鮮不懂《易》與《詩》;就算朝鮮不知道孔穎達的注;那新井白石改“大君”為“國王”的時候,朝鮮還不明白嗎?
幕府將軍是日本國國王,日本又不向天朝朝貢,改“大君”為“日本國國王”,這“大君”,是留給誰的?
不言而喻,是留給京都的那位的。
朝鮮與日本外交,趙百泉覺得劉鈺那些“九世之仇、不共戴天,日本就算給金山銀山,朝鮮也不能和九世之仇貿易”的話,算是欲加之罪。
甚至之前自稱日本國大君,其實也不是不可圓過去,不熟典籍,朝鮮國也有大君之號,這都不是不可以變通的。
但之前稱大君、新井白石之后改為日本國國王,朝鮮也都應了,接納了,這就完全不能忍受了。
朝鮮知不知道日本國幕府只是幕府將軍?知不知道幕府將軍上面還有個玩意兒?
定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