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保幕府,也要保諸藩。”
“既不可使諸藩倒幕而大亂大治;亦不可使幕府削藩而集權。”
“若有朝一日,倭國廢分封、開科舉、效三代而辦學校、征兵募兵,則可知,武士必反,如此,則必要支持武士。”
“若有朝一日,倭國民不堪苦,揭竿而起,天下大亂。則可知,武士必鎮壓,如此,則仍要支持武士。”
“就記住一句話,倭國誰和武士封建站在一起,就支持誰;倭國誰要廢封建、開科舉,就要打壓誰。”
李檴似有所悟,點頭道:“兒臣受教。那禮政府郎中趙百泉奏朝鮮國之事,兒臣是不是也該如此?”
“誰支持兩班與奴婢制,便要支持;誰揭竿而起,便要打壓?亂,則有變?”
李淦哈哈大笑道:“是,也不是。”
“是,則固為藩屬。”
“非,則收為郡縣。”
“取舍之間,吾兒自決之。如今朝鮮開關,數十年后,怎番模樣,孰人能知?”
“以史為鑒,切記刻舟求劍、更不可削足適履。”
“漢唐征西域,本朝以史為鑒,亦要征西域。只是,本朝的西域在哪?卻不在西北。”
“漢有諸劉宗室、明亦有藩王眾多,所為者祭祀不滅。只是,本朝并無實封,亦不可實封,然卻不可不另辟蹊徑,宗室不封而封。”
“你回去想想,何謂不封而封。既避七王之亂、靖難之役;又可有光武中興、康王延續。”
帶著這個問題,一時間想不明白的李檴拜禮后離去,心知這個問題正是今日真正的考驗。之前自己冷汗淋漓,也在大勝倭國的背景之下沒留下什么壞印象,可這件事卻不能拖,需得盡快想清楚才是。
待李檴離開,李淦自叫心腹太監取來了一本圖冊,上面寫了一排小字。
“海軍不可廢”、“移民墾土”、“黃淮運河漕運海運”、“倭國宗藩”、“南洋天邊”、“西域自足”、“雪山可控”、“實學科舉”、“實邊鯨海備羅剎”、“廢丁改稅”……
林林總總一大堆的內容,李淦取來筆,涂掉了倭國宗藩這一行小字,又在“南洋天邊”、“黃淮運河漕運海運”、“移民墾土”、“實邊鯨海備羅剎”這四行小字上重重地畫了個圈。
在他心里,加上倭國宗藩,這五條都應該畫在一起的。倭國不臣、南洋不定,廢漕改海就不敢行;廢漕改海,漕工何處,又不可不思量。
牽一發而動全身,著實難也。但細細想來,終究還是錢的問題,只是劉鈺就算在倭國那訛到了千萬兩白銀,大半也要投諸海軍上。心里默念了幾句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告誡:勿要焦躁、不可急于一時。心里卻依舊琢磨著,也不知自己死前,究竟能辦成幾件。
盤算了一下日期,估摸著劉鈺應該已經要快和倭人談完簽約了,于是收起了圖冊,一心撲在厚厚的奏折上。
倭人朝覲,雖是榮耀,盡可暢快,但也不過小事爾。
大戰之后的論功行賞、拆分海軍、新軍駐扎、陸海均衡等事,才是真正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