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鈺想著皇帝這邊都布置好了,心里雖然不覺得這場合說這個算是好事,卻也不想再管了,鬼知道皇帝要搞什么。
反正自己今天就是少說、多看。
能不說話就不說話,除非皇帝問他。
趁著皇帝問完,眾臣在皇帝的示意下都在嘀嘀咕咕地討論這件事,劉鈺也假裝側身和旁邊的齊國公有一搭無一搭地扯了兩句。
眼珠子卻是骨碌碌地亂轉,悄悄掃了一眼坐在那邊的西洋使節們。
翻譯已經用拉丁語翻譯了過去,大順這邊沒有懂英語的,也沒有懂荷蘭語的,對外交流要么法語要么拉丁語。好在對面也都能聽懂。
其余的使節們倒還好,大約也猜到了今天他們能參加這么高規格的宴會,本身大順就有宣示自己勢力范圍的意思。
唯獨俄國使節團的奧爾特斯曼伯爵,臉色顯而易見地難看。
這里面的事兒,劉鈺也能想到。李淦剛才又追溯漢唐,提及漢唐,幾乎就是和西域問題綁定的。大順和俄國的界約還沒簽訂,大順威逼的太狠,要俄國拆不少的堡壘、要求還給準噶爾部許多牧場;而這時候又傳來了瑞典激進派上臺、準備對俄開戰的消息。
當初劉鈺氣死老托爾斯泰的時候,就這個“天子”和“沙皇”的翻譯問題,就搞過事情。
把天子加了個“巴塞琉斯中的巴塞琉斯”、也就是萬王之王的稱呼。這個稱呼是《圣經》里稱呼過耶穌的,但劉鈺說波斯的萬王之王傳承,在唐高宗那。大順是正統天朝,這萬王之王的稱呼繼承一下,有什么問題?
現在李淦又是羨慕漢唐、又是問及“天朝的邊界在哪”,奧爾特斯曼伯爵怎么聽,怎么覺得大順這是要對俄宣戰,復李唐在西域的絕對控制權,甚至琢磨著插手波斯事務?
俄國前一陣抓過一個偷偷往土爾扈特部去的小型使團,明顯是去聯絡的,帶著各種測量儀器和繪圖工具。
雖然和大順這邊還談著,不好說什么,但對大順這邊的態度還是很緊張。
對日一戰,一手組建了海軍的劉鈺不去指揮,而是一直留在京城,多有傳聞大順這邊要派劉鈺節度西域、總領西域、蒙古、黑龍江諸兵。
征日結束,劉鈺封了個“鯨海”而非“靖海”,聽起來也像是大順在宣告“海洋和大陸戰略,我們最終選擇了大陸”。
劉鈺悄悄往那邊看,奧爾特斯曼伯爵也不自主的朝著劉鈺這邊看了一眼。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碰,隨后各自轉到一旁,不再對視觀察。
把頭轉過來后,齊國公小聲道:“守常可聽說了西洋那邊的消息?妙極、妙極啊,如此一來,我看事情就好辦多了。”
看起來似乎齊國公并不在意天子在這種場合說這種話,也或許沒意識到天子剛才說的那些話會引發巨大的爭論?
劉鈺覺得有些奇怪,但齊國公沒說這個,而是問起來西洋的事,他也只好小聲回答。
“聽說了,確實妙極,極有利本朝。不過,話說回來,齊公,陛下就沒和你說點什么?陛下問天朝又無邊界,明顯是要引出外交部的事。你就沒有什么想法?”
齊國公笑了笑,正要回答,就聽著禮官敲了一下小鐘。剛才還亂哄哄交頭接耳討論的局面,頓時安靜下來。
“齊國公,你既主管與西洋諸國交往禮儀,對此有何看法?”
皇帝直接點了齊國公的名,劉鈺心下嘿了一聲,心道合著演員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