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軍艦中,百夫長號只是一艘六十炮的戰列艦,在英國海軍的序列中都排不上號。
但若干年后,人們可能都不會記得此時英國那些百炮的主力艦是什么名字,卻一定還記得老邁的百夫長號。
那個沒怎么上過學、卻擊敗了牛頓、伽利略、逼的歐拉感慨自己算三體問題看月亮浪費了三十年人生的木匠哈里森,做出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可以確定知道自己在哪里的H1航海鐘。而航海鐘的第一次出航測試,三年前搭乘的就是這艘老邁的百夫長號,只不過那時候的船長不是喬治·安森。
憑借這個任憑海上風浪、炎熱、潮濕、顛簸依舊保持走時準確的航海鐘,人類可以通過鐘表上的倫敦時間,對比看太陽算出的本地時間,算出經度,從而讓人類可以在地球的任何角落,知道自己身處何處、東西方位。
可以說,格林尼治天文臺能成為本初子午線,為世界制定經緯度的規則、后世所有世界地圖都要遵守這個經度分法的源頭,都可以追溯到這艘老舊的戰艦上。
對航海史來說,哥倫布是第一個完成環球航行的。而百夫長號,是第一個完成軍艦編組艦隊環球航行的,開啟了真正的海上的大爭之世、意味著縱橫七海不再是一句玩笑話。
后世的維生素C治壞血病也和百夫長號有極大的關系。歷史上喬治·安森的艦隊帶了1980人出航,回到英國后就活了185人,基本都死于壞血病,這件事極大的震驚了英國海軍,百分之九十的死亡率實在太過嚇人,那一年導致水手強征都出現了困難。當時是海軍軍醫的詹姆斯·林德也目睹了百夫長號歸來的慘狀,最終在幾年后找到了橘子檸檬。
這是人類航海史上里程碑似的一艘船,不考慮背后那些殖民者的齷齪,無論如何這是一艘數萬年后哪怕人類飛出太陽開啟星際時代,依舊會記住的船。
而現在這艘船,下了帆,降了旗,在炮臺的注視下毫無抵抗之力。
褪去那些科學的光環,這只是一艘英國海軍準備用來交戰的戰艦。
隆隆的禮炮聲中,英**官生們在甲板上列隊,靜候劉鈺等人上艦。
前提是他們不需要如同停靠廣州的商船那樣下跪迎接,只是單純的軍方交流。
一臉不滿覺得受到了侮辱的喬治·安森將劉鈺等人迎到了船長室,法扎克萊就像是穿花的蝴蝶,穿針引線地介紹了一下登船會面的彼此。
“這位是英國王家海軍的喬治·安森準將。”
“這位是大順的西伯利亞侯爵,樞密院副使劉鈺。他旁邊的是大順南方海軍的艦隊長米高、副艦隊長杜鋒。”
“這位是法國東方公司高級職員、本地治里的法軍指揮官杜普萊克斯。”
既然只是軍方的交流,對方也下了帆、降了旗,還是按照海上的規矩,伸出右手握了握,以證明自己沒有把右手的食指扣在扳機上。
船長室的模樣和大順軍艦上的差不多,都是鋪滿了各種各樣的海圖。
圓規、三角尺、象限儀、六分儀等奇奇怪怪的儀器,堆積在桌子上。
唯一不同的,便是船長室的上部,用沉重的鐵鏈小心地掛著一口巨大的銅箱子,大約一米多高、一米多寬,上面的鐘表在滴滴答答地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