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礦場里,有會操控福船的,但真沒有能十足把握開走荷蘭人軟帆船的。這就使得這個計劃沒辦法實行。
至于剩下的,劉鈺也分析的很清楚了。邦加的錫礦,若在天朝,算不得多大的財源。
但在這里,就是巨港蘇丹的重要財源,也關系到荷蘭人的錫塊貿易,利益巨大,可以說牽扯到好幾方的人。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真要是起事,必要面臨幾方的聯合絞殺,那可不只是應對礦主那么簡單。
連這種需要他們這些在礦工中頗有威望的人討論過許多次的細節都能想到,蔡十五已然相信劉鈺的話,可能真的只是來找樂子的。
確實,在天朝面前,這群人的力量如此脆弱,不值一提,可能在天朝欽差眼里就像是斗雞斗蛐蛐一樣,純粹的玩物。
若只是像看螞蟻打架的玩物,說出來就能讓這群人離開,似也是個好事。
但即便如此,蔡十五也不準備全盤托出,而是避開了一些關鍵性的問題。
“我們準備起事,男女皆約為兄弟姊妹。”
“日后采礦所得,勞者均分。取其十一入公庫,接濟鰥寡孤獨。”
“承辦消費社,以眾人之所需,采買糧油米面之貨物,不求盈利,只求方便眾人,本價本銷。”
“各礦以百余人為一大家,兄弟姊妹各自承辦。除十一入公庫接濟鰥寡孤獨外,其余得利兄弟姊妹均分。”
“禁鴉片,凡兄弟姊妹不得吃鴉片。已有所染者,則眾人協助戒除。”
“均土地,邦加之人口,不論男婦,皆分其地,不得買賣。而取其十一入公庫。”
“如今天下人之困苦,皆因人人自私自利,無愛無情。為謀利益,不擇手段,毫無關愛,人與人之間皆為敵人,互相廝殺、坑騙、壓迫。”
“必要人人皆為兄弟姊妹,博愛互濟。如此,則大道之行也,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
蔡十五避開了許多關鍵的地方。
雖然最后加上了天下大同的描述,但劉鈺的西學是跟耶穌會中華區副會長戴進賢學的,就算加上了天下大同的描述,欲掩其味,可這味兒也實在太濃……
基督教空想社和本土秀才融合的味兒,實在是濃到有些讓劉鈺頭暈。
這絕對不是大順本土能萌發出的思想,因為大順的主要問題是土地,是絕對想不出合作社平均、和消費社免利的想法的。
很明顯,這是融合了邦加礦區的特色,照著《圣經》和《禮記》,搞出的一套適合礦區的辦法。
要不是基督教,很難把天下的問題歸結為“皆因人人自私自利,無愛無情”,也不可能把南洋這種資本主義萌芽極深的地方的矛盾,描繪成是“人與人之間就像在進行著一場戰爭,彼此敵對。缺乏博愛、自私自利、違反愛的法則的制度是一切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