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算一算,這就至少需要一億兩白銀的軍費。
東印度公司若能一下子拿出這么多現金,還用得著十年做一次財務報表,努力做假賬嗎?
很多年前,西班牙有個著名的笑話,說大明孱弱不堪,20000名西班牙士兵就能征服大明。
這話,真的一點沒錯。但就和劉鈺常說的那些“絕對正確的廢話”一樣,這就是一句標準的絕對正確的廢話。
能在風帆艦時代把20000名士兵從西班牙運到大明,這能力……1977年驚動世界的蘇聯埃塞俄比亞戰略大空運,堪堪能達到這個水準,那是蘇修的巔峰時代。若問問巔峰時候的蘇修,能否放棄衛星、運輸機,純粹風帆艦來一波20000人的戰略投送,蘇修都要頭疼。
在這個英國人遠征加勒比都有三分之二死亡率的時代,西班牙若有能力在大明晚期把20000名士兵運到大明,也就意味著西班牙的后勤、海運能力,莫說征服大明,征服世界都不是問題。
所以,這種話就是屁話。
也所以,荷蘭人的腦子根本意識不到大順與荷蘭之間的對抗,到底有多危險。
古人說,百里之城,必有國士。但看看東印度公司這幾年的決策、作為,劉鈺覺得荷蘭頂尖的那群人的腦子,也就那樣吧。
和大順的士大夫犯一個毛病,不笨,很聰明。但是認識和看待世界的方法論,和他身邊的那些參謀們都有代差。
南洋,就是把對抗性矛盾,轉換為非對抗性矛盾的關鍵節點。
荷蘭對法宣戰,則是這個關鍵節點能夠發揮雙倍效果的關鍵。
如果荷蘭不對法宣戰,大順依舊可以贏,但是劉鈺嘴里的“敵人”的狂熱的愛國情緒,會彌漫很久,沒辦法打斷他們的脊梁骨。
如果荷蘭對法宣戰,大順在南洋也得不到法國的援助,區別在于荷蘭民眾的脊梁骨會被打斷,喪失最后一點愛國的狂熱,接受荷蘭已然成為一個小國的事實。
93年巴黎的那場風暴降臨之前,就將荷蘭人民的脊梁骨打斷。那樣,荷蘭人便不會想到第三條路。
在絕望之后,只能選擇躺平等死,再也不會關心國家的前途、政治的走向、荷蘭的命運。
因為沒有人告訴那些絕望的人,原來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
只會演變成:寡頭、攝政、大商人、奧蘭治派,你們隨便折騰吧,反正就這樣了,還能怎么樣呢。老子抗爭過、奮斗過、為祖國流過血,為尊嚴撒過汗,可到頭來有什么改變呢?我愛這荷蘭國,可誰愛我呢?躺平等死吧,反正都是你們的游樂場,愛怎么樣怎么樣、愛怎么賣怎么賣吧。
劉鈺很確信,和那些大商人、寡頭、大股東們,可以合作。但和尚有愛國熱情的荷蘭民眾,沒法合作。
廣大的人民群眾,才是荷蘭的基石,也是他嘴里的“我們”最大的敵人。
所以才要打斷荷蘭人民的脊梁骨,只剩下一群獨立戰爭給西班牙提供貸款、法荷戰爭向法國賣軍火走私糧食的荷蘭統治者。
他和注定要下臺的奧蘭治派,沒什么可說的。
但和此時看似矛盾重重,不可調和的議會派,大有話題,雖然看上去是他把議會派坑下臺的。
非要去奧蘭治派那“自取其辱”,主要還是給議會派“納投名狀”,證明自己的清白,并沒有與奧蘭治派達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只不過,這投名狀,納的是自己的頭。
這叫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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