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想要讓資本主義萌芽發展長大,和西歐是不一樣的。
大順想要發展資本主義,要么減租、減息、永佃、土改。
這樣的好處,一是增加國內市場的購買力。
二是降低土地的收益,從而讓資本自發向工商業轉移。
這是符合資本逐利性本質的,也是治標治本的。
但大順做不到。
要么政府官辦。
但政府官辦,以大順的封建王朝的組織能力,也就能辦一些重工。
比如軍工、造船、鋼鐵,當然這個的條件已經基本成熟,科學院已經搞出了蒸汽機。
要么,再就是靠先知,靠后世的見識,把握時代的命脈,找到利潤率極高的新興產業。
不說和囤地買地的回報率一樣——除非這先知掌握了煉金術,否則鼎盛時候的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投資回報率也就和在大順買地收地租差不多——但至少不能太低,如此才能吸引民間資本。
而且這種產業,還不能與民爭利,還不能危機到大順的小農經濟,這是大順的統治基礎。
所以只能去外部找市場。
也所以,組建南洋貿易公司,以壟斷對抗壟斷、以艦隊對抗艦隊,這就至關重要。
拿到了海上貿易的主動權、拿到了歐美市場,一些新興產業的利潤也會上升。反過來又能促進資本流向工商業。
而這種對外貿易,又注定了徹底官辦就是死路一條。徹底官辦的結果,只能是趨于保守,甚至逐漸萎縮退化成閉關鎖國的十三行模式。
而且其中的巨大開銷,不把民間資本拉進來,就大順這垃圾到極點的稅收能力;這眼瞅著就被連印度都沒有、遠不是日不落的英國的國庫歲入超越的基層控制力和財政體制,根本玩不起官辦的七海爭霸。
這就落回了今日宴會的主題。
投資回報率。
南洋問題,軍事層面從來不是問題。
經此一戰后,劉鈺非常肯定自己之前有點過高地估計了敵人,實際上大順不需要猛造一堆戰列艦,也一樣可以拿下南洋。
軍事層面的問題,就像是切豆腐一樣簡單。
真正如愚公所面對的兩座大山一般的難題,是下南洋之后的政治、貿易、經濟問題。
所有覺得下南洋、開口岸、搞貿易,就能讓天朝瞬間強大、開化、日后便是第一強國、子孫吃香的喝辣的的人的思維,和滿清酋長搞十三行的思維模式本質上是一樣的。
區別無非就是一個在廣東開門、一個在馬六甲開門。都是等著人家上門提貨,就多出來點香料的幾百萬兩收入而已。
很簡單的道理,拿茶葉舉例:影響中國茶葉出口貿易額的,不在于一口通商還是五口通商,而在于倫敦的茶葉專營壟斷交易所;在于倫敦議會的高額茶葉進口稅;在于法國的本國替代優先、國家工業主義政策下的鼓勵本國殖民地咖啡;在于荷蘭瑞典丹麥的走私販子能不能躲開英國艦隊在北美的緝私巡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