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這邊自是想都不用想,以萬丹開刀,直接來了一場最激烈的均田改革。
最難處理的關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最容易處理的關系,是一群外來人,該殺的殺、該抓的抓,簡單粗暴。
地方官是科舉或者武德宮出身的,來到這一看,認得這萬丹的這些豪紳貴族是誰呀?
找關系都找不到。
自小的儒學教育,能井則井、不能井則均,在內地只能喊喊口號,跑到這總算是有機會嘗試了。
大量新學出身的年輕人如今也都成年了,一個個又識字,又不能參加科舉。
妥妥的社會不穩定因素,皇帝巴不得都滾蛋去南洋當小吏,給個活干。
應該說,大順朝廷眼里的西爪哇模式,在他們的視角看來,是一種儒學意義上的、變種的復古西周封建制。
大量的實學年輕人,是士,脫產。
城市及城市周邊的華人,是國人。
本地土著,是野人。
只不過,不能井,而是均。
稅收上去給政府,政府再發下來給這些“士”做俸祿,保證他們脫產。
國人是統治的基本盤,隨時可以武裝起來編入軍隊,而且也有大量的家庭從軍,獲得減免賦稅的特權。
士,取代原本當地人的貴族、教士、地主等,對“野人”進行管轄,主要是收稅、處置糾紛、勸農教耕。
詭異的是,這種模式出奇的好。
不但萬丹地區的稅收,足以保證多出來的這些“士”小吏的俸祿開支,而且征稅效率遠高于內地。
百姓也頗為擁戴。
連做買賣的小商人也非常開心,因為土改后的萬丹地區的貨物銷售量,遠高于其余地方。
朝廷也非常開心,因為不但保證了收支平衡,甚至還有許多盈余。
當然肯定也有不開心不高興的,但不開心不高興的,比如原本的當地貴族。
只是,要么死了,要么被送去蝦夷做苦工了。
但這種模式也嚇壞了國內那些葉公好龍的、喊著復古真儒,能井則井不能井則均的士紳。
皇帝也不得不出面公開表示:南洋與畿內不同,南洋模式絕對不會用于畿內。
新學出身的人,也只能在南洋做官為吏,或者去公司謀事做,絕對不會新開諸科,不會占原有官缺。
但既然萬丹這邊的嘗試取得了成功,那么便可在大順接盤的荷蘭統治的西爪哇地區進行推廣。
以土地稅,代替強迫種植制。
以貨幣稅,代替實物租。
以一條鞭稅率,取消勞役,募役錢算在畝稅中。
應該說,萬丹模式,就是宋朝王安石改革開始的、到明中期一條鞭法、再到大順立國之后的諸多改革的完全體模式。
沒有士紳掣肘。
沒有本地官僚士紳,導致作為外來者可以使用開國時候的極端暴力手段。
足夠的非本地人和非土地擁有者出身的“邊緣化”的讀書人。
良好的海運條件和市場使得租稅貨幣化。
大順自身極佳的手工業基礎,使得直接瓦解了這里小農的家庭副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