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問題問完,拒絕回答,先來一頓打。
打完之后接著問,問不出來接著打。
一時間,從京城到山東,沿途到處都是哭喊聲。
也爆發了幾次教徒起事的情形,但西北駐軍很多都是在西域輪戍歸來的,真刀真槍在西域和各路人馬打過仗的。
時代變了,這些教眾如何打得過正規軍?
從天津到山東,無為教四階書記以上的中高層,幾乎被一掃而空。
只要確定是書記以上的教眾,全部帶回京城,基本上都是死刑。
下層教眾,先抓起來,關幾天,公開宣布退教、辱罵教首、辱罵教祖,才許離開。
大順朝廷用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通過調動和漕運地區毫無瓜葛的西域輪戍軍團,用這種極端暴力的方式,清除了漕運改革可能帶來的混亂。
京城的大量孩兒軍探子深入運河沿線,到處打聽,布滿暗樁。
以后世的視角來看,這完全算是封建王朝的罪惡體現:這些念著無生老母真空家鄉的教眾,只是可能會起事,但還沒有起事,結果朝廷就直接選擇了把中上層抓起來了。
皇帝既然定下來了廢棄運河的心思,自然不可能會放著不管,等著醞釀出了大事之后再管。
一來運河被廢,大量的漕工失業。而無為教、羅教、青蓮幫本來就是個以漕工為主要發展群體的組織。
二來就是運河被廢,無為教的重要財源,走私長蘆鹽的利潤,被切斷了。可能一些教眾會組織起事。
無為教,如果用基督教那一套東西來套的話,可以類比于“禪宗的圣象破壞派”,認為漢家佛教搞偶像崇拜,無為教反對誦經念佛,認為那是形式過重,教義的一個核心就是“不立像、不誦經”,認為佛教搞偶像崇拜和念經是“執著色相”,是異端。
本來一開始也算不上邪教。
創始人是明中期的佛教徒,讀了佛經之后,認為“彼國、來世之說純粹放屁”,提出了:在世間做善事,最多也就得到好點的重生,但依舊還是無盡的苦難輪回。
道在心中,不在偶像上,不在儀式上。只要心中覺悟,則就可以得到救贖。
因為認為“敬香禮佛”之類的儀式,都是“有為法”。
故而自己這一套“信在心中”,自稱為“無為教”。
不立文字,不設偶像,不設儀式,不需要會念經,不需要認字,要靠心中的信和頓悟。
應該說,也算是宗教改革新教的路子,把教義的解釋權從教會手里交給每個人,信則稱義。
顯然,這種不需要門檻、不需要認字、甚至不需要儀式和偶像的套路,最容易傳播的地方,當然就是運河兩岸的大量漕工了。
只不過,二百年過去,漸漸變了味,從一開始的改革式佛道融合,現在逐漸成為了幫派組織。
原本批判的白蓮教的那一套,也融合進了這里面,立出來了新的偶像無生老母、無極圣祖等。
而且一開始立教的時候,是狂噴白蓮教的。結果現在,直接融合了,
因為……沒有正統教義,那么就沒有異端異教,啥都能融,甚至還出現了以陸王心學為基礎的新無為教派別,號稱要搞“儒釋道白蓮無為五教合流”。
教義這東西,甭管多好,聽聽就罷了。第一代無為教的祖師應該沒啥問題,教義也好,思想也罷,算是一種思想解放。但后續開始就直接自封教主,設置教階,開壇做法,重立偶像,從教主直接化身大地主,靠收的香火錢份子錢,買房子買地做買賣販私鹽。
如今信徒日多,幫派成員逐漸壟斷了運河的食鹽走私業,靠著有組織地販賣走私鹽,成為了運河沿岸從京城到江蘇首屈一指的大型幫派組織。
朝廷之前又不是瞎子。
之前不動他們,現在動他們,只是因為運河被廢了,這樣的幫派組織不會對朝廷的漕運產生巨大威脅了——如果運河還是京畿糧食命脈的時候,大順朝廷可不敢這么對待這些教眾,只怕抓住教首,也就關幾天便放了。
甚至出現過教內女巫說監獄里關著的教首是彌勒佛轉世,而組織教眾攻打縣城劫獄這樣的事。朝廷也只能把起事的人處置一番,不敢搞清洗,怕鬧得太大,影響漕運。比起后來禁天主教時候的燒、砍秘密傳教士,不可同日而語。
漕運就是朝廷的卵和蛋,誰捏在手里,都能和朝廷討價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