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感慨,讓李齊旺沒由來的哆嗦了一下。
能夠讓殺人如麻的冠北省警界英雄這般感慨甚至還有一點點畏懼,可想而知其中的厲害,超出了李齊旺這種按部就班仕途中人的想象。
他知道沙贊是個狠角色,但從未將沙贊當作一個只會打打殺殺的莽夫。
莽夫,在遠西是活不下去的。
兩百多年前就是如此,西突厥三打大馬士革,幾乎所有西突厥的阿史那氏都覺得自己大賺一筆,然而結果卻是大馬士革成為了“巨唐”的羈縻州。
最終,大馬士革又一次被攻破,那一次,主攻角色換了人,不再是突厥人,而是希木葉爾人“悟凈公”。
這些粗淺的歷史,官場中幾乎是人人知道的。
但是此時此刻,李齊旺陡然發現,不管是遠西沙氏還是說曾經的波斯海大塔巴,最終都沒有停留在遠西,而是選擇了回歸天朝。
其中的共性,不得不引起李齊旺的深思。
猶猶豫豫了好一會兒,李齊旺看著站窗口簾布一側抽煙的沙贊,小聲說道:“老板,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你是想問亂黨的事情?”
“老板明見萬里……”
“亂黨只要不破壞老子的業績,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無所謂。”
嘴里叼著煙,一只手微微地挑開窗簾,側身站著的沙贊眼皮半耷,“保皇黨、亂黨、進奏院選人、南海四大家族……甚至是海賊,只要不壞老子的好事,一切都好說。”
“啊?!”
“有奶才是娘!”
反手捏著掩嘴,短粗的食指和拇指上,滿是傷疤,皮膚更是有著極為不規則的毛糙裂紋,沙贊的語氣極為嚴肅,“皇帝老子要是給我一個總督當當,我做保皇黨又何妨?不給?不給關老子屁事?老子難道不忙?還要加班的……”
說完,又將煙嘴塞回了口中,吞云吐霧,很是囂張!
只是等李齊旺離開辦公紙之后,沙贊這才摸出一只懷表,粗糲的手掌輕輕地撫摸著,這是年代久遠的懷表。
精致的“漢陽造”,有著皇唐天朝第一批最優質的游絲,只有兩百多年前左驍衛和忠義社的一部分人,才會有這樣的懷表。
“寧為太平犬啊……”
沙贊發出了如是的感慨,窗戶外的街道,干干凈凈,一眼望去車水馬龍,整個港口城市的活力,一覽無余。
只是,職業習慣讓他無法直接站在窗口,側著身子,殺龍港的行署專員神情肅然,有那么一瞬間,竟然回想起了少年時代的理想。
沉默了一會兒,竟是表情猙獰起來,抬起手掌,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呸!
將嘴里半截煙嘴吐了出來,一屁股做回沙發椅之后,向后躺了一會兒,然后極為煩躁地抓起桌上的鍍銀煙盒,“咔”的一聲打開,又一根卷煙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