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本地真正規模大又比較分散的基層單位,并非是人們想象中的村落,而是“寨”。
整個“萌渚嶠”“九嶷山”,地形極其割裂,望山跑死馬是常態,要不是還有水路稍微可以借用,行政成本那是相當爆炸。
要針對這些地方做調查,沒點地位,沒點本事,沒點勇氣,那是真的不行。
而這一切,甘正我都有!
“逍遙散人”在這里搞的事情,不過是對湘東諸多運動的拙劣模仿,他沒有搞清楚,湘南很多地方的特殊地理環境、人文環境,造成的最小生產單位是不一樣的。
在湘東,佃戶能種地,但佃戶之外,還是有小農的,小農只要沒人盤剝,又沒有碰上天災**什么的,“余錢剩米”總有。
可在湘南,純粹的種地就有點玩命的意思,水利設施上遠不如湘東發達,類似安仁縣這種至少還有“大鯉魚水庫”類似的工程。
湘南不能說一概沒有,但基本一滴水都不會給土鱉用上。
所以,湘南在很久以前,外出找活路,就成了主流,否則也不會郴州成百上千的大老板,都是從海外回來的。
為什么會是從海外回來的?
因為首先要出去啊。
出去了,才能回來。
隔壁道州同樣如此,當原先大量的小農離開故鄉之后,田地并沒有消失,而是轉交給叔伯兄弟來經營,唯一要做的,就是承擔一部分自己贍養雙親、撫養子女的責任。
說人話就是自己在外討生活的時候,家里只要給口吃的餓不死,就行。
所以,道州的小農,在身份上,也的的確確是小農,但實際上,他們因為掌握超過普通小農相對較多的土地,本質是小地主。
只是身份沒那么牢靠,也不那么穩。
于是,“安陵散人”過來找他們商量“減租減息”,好不好?
這自然是好的。
可執行力度強不強?
肯定不強啊。
因為難保哪天自己掙夠了,就把兄弟的田給盤了呢?
到時候,手里幾百畝上千畝地,你要是不請人,怎么行?
再往細了去琢磨,就直奔“減租減息”而去,搞不好就是減到自己頭上。
帝國的治統是非常微妙的,道州本地的情況,因為百幾十年沒問題,所以帝國的高層,從來沒有說要去改動。
既然運行的好好的,就不要吃飽了撐的去折騰。
于是,“安陵散人”就進入到了一種盲區,哪怕他本人是個湖南人。
賬面上一看,百姓安居樂業,耕者有其田,實際上狗屁都不是一個。
胡亂套用湘東的經驗,自然是被當地的農民當凱子,忽悠幾個糟錢,喊兩聲口號,這事兒么,就結束了。
讓他們跟著“安陵散人”的同志們去反抗朝廷?!
啊這?!
何至于此啊。
“安陵散人”這個湖南本地人看不到的,甘正我卻不一樣,他畢竟是教育部的“尖刀”之一,以前作為工具,是不需要太多個人感**彩的,自己需要提供的,是解決問題的一切手段、能力、素質。
但現在,“尖刀”不干了,自然方向就要發生重大改變。
甘正我首先直截了當地指出,湘南最容易發動的群眾,并非是道州明面上的農戶,而是那些外出務工,以及各個山寨中的“茶農”。
而這些“茶農”只是身份上算個農民,本質卻是個沒有人身自由的農奴。
其個人權利,可能還不如茶陵縣的“茶農”。
兩者同樣悲慘,當然了,道州老鄉更悲慘,比衡州的老表,處境還要糟糕一些。
再加上因為一些初級工業品的生產加工,衍生出來的特殊的、畸形的外銷渠道,自然形成了更加奇葩的壟斷階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