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誨從未想到這些,此刻聽聞,不禁失魂落魄的道:“他這是在挖咱們的根吶!”
“就是挖根。”文彥博幽幽的道:“我們靠的是什么?士大夫。百姓蒙昧,士大夫就是他們的頭領,他們言聽計從……可如今士大夫們說的話誰會盲目相信?沒了!沒了!再也沒了!”
文彥博拍打著桌子,喘息著,“沈安……老夫仿佛看到他在嘲笑咱們,笑咱們是一群蠢貨,就在咱們和新政較勁之時,卻忽略了小報,被他一擊致命!一擊致命……”
文彥博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呂誨看了一眼,見他的雙眸冰冷,不禁打了個寒顫,“文相……”
“這是大勢。”文彥博說道:“就如同下棋,新政如今不但實地多,外勢更是如銅墻鐵壁,不可撼動,此后……”
他擺擺手,呂誨只覺得心中冰涼,“文相,您……不能啊!”
文彥博搖頭:“此后你無需再來了。”
此刻新政如日中天,信佛的文彥博深知逆天而行的后果,所以斷然舍棄了舊黨。
呂誨心中不安,又去尋了司馬光。
“君實,文相頹廢,暗指此后不再和咱們交往……”
呂誨就像是個孤獨的孩子,眼巴巴的看著司馬光。
“哦!”司馬光抬頭,目光平靜的讓呂誨想到了木雕神像,壓根就沒有一絲感情。
“君實!”呂誨落淚了,“沈安歸來了,他定然會步步逼人,咱們要想辦法應對才是。”
“應對什么?”司馬光淡淡的道:“老夫準備過陣子去洛陽。”
“你去洛陽作甚?”呂誨只覺得心中空蕩蕩的,難受的想哭。
“去洛陽……修書。”司馬光平靜的道:“洛陽安靜,還能去石窟看看那些佛像,想來是個好去處。還有洛水、伊河……”
呂誨回了御史臺,失魂落魄的模樣大伙兒都看到了。
“這是怎么了?”蘇軾很好奇,膽子很大的他甚至還借著公事的由頭去看了一眼,出來尋楊繼年說話,“呂誨看著就像是掉魂了一般。”
隨后就是冊封太子的儀式。
沈安在家里蹲著燒烤,王雱在邊上說著他走后大宋的情況。
“北邙報風行天下,甚至有人私下盜印,本想拿人,可章惇說你說過別管此事,所以就睜只眼閉只眼,隨后百姓就開始了舉報,那些巡查御史忙的不可開交……”
王雱放下釬子,很是認真的道:“某此生大概很難對誰服氣,唯有你。新政和舊黨打作一團,人人都以為把新政推行下去才是勝利,某也是這般認為的,可后來某才知道了你的用意,你是要用北邙報來讓天下百姓脫離了蒙昧,讓他們知曉這個天下是什么樣的……這是什么?”
“開啟民智!”沈安喝了一口酒,“再多再好的新法也比不過這個。新法再好,可百姓繼續蒙昧下去,一旦局勢變化,舊黨再度出山,新政就會成為棄子……”
歷史上王安石黯然下課,司馬光卷土從來,新政盡廢。
百姓呢?
百姓都額手相慶,司馬公出山了,俺們有救了。
百姓什么都不知道,士大夫們說什么他們就知道什么。
“不打破這個格局,新政就是掃把星,閃亮登場,接著飛快退場,僅僅是曇花一現罷了。唯有開啟民智,讓百姓知道這個世間是什么樣的,知道新政是什么樣的,他們才會自發的守護新政,守護那些為了新政而奔走的人。”
王雱贊道:“新政是術,開啟民智才是道,安北兄,小弟謹受教!”
他起身,躬身行禮。
果果端著盤子來了,笑吟吟的道:“元澤哥哥佩服哥哥什么?”
王雱笑道:“某一直覺著自己是天才,可如今才知道,你哥哥才是真正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