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倨傲的兒子,目無余子的兒子。
查證、分析、決策……
三步走,很簡單的三步。
可大宋君臣就蹲在汴梁城里,僅憑著那一點信息就作出了疏浚二股河的決定,這是什么?
這是拿大宋的未來開玩笑。
王雱覺得語氣不大好,就放低了些聲音:“爹爹,您去查證過嗎?南北都去過嗎?還有二股河,您覺得二股河可能在未來支撐黃河不泛濫嗎?”
查證個毛線!
都是聽了一耳朵,然后就覺得該如此。
王雱想起沈安的話,就低聲道:“讀書人自詡無需出門就知天下事,可天下事哪有這么簡單。”
王安石覺得自己的怒火已經到了天靈蓋,下一刻就會出手揍人。
他努力壓下胸中的怒火,淡淡的道:“黃河決堤只是因為河道里泥沙淤積罷了,若是東北兩個方向并行,河水慢,則泥沙淤積會更快……”
這是他的理論支撐。
河水流速慢,泥沙淤積就會加速。
他不禁生出了好勝心,想看看這個兒子還怎么能和自己辯駁。
王雱抬頭,突然微笑,很自信的那種。
王安石心中一個咯噔,然后想著自己剛才的話,卻沒發現問題。
“爹爹,可北向是居高臨下,若是全部走北面的河道,河水流速更快,沖刷泥沙的作用更大……為何還要堅持東向呢?”
黃河走北邊是從高處向低處流淌,速度自然快。
而走東邊就是爬坡,速度怎么能快起來?
王安石不禁訝然無言,面色微紅。
他覺得有些難堪,就說道:“北面是否居高臨下嗎?目前未可知。”
王雱笑道:“查證就是了。”
這又是一擊重擊。
你們都不查驗,竟然就敢決定再度給黃河改道,這是啥意思?
瘋了嗎?
王安石干咳一聲,說道:“誰給你說的這些?”
王雱很自然的道:“是安北兄……”
“他?”
又是他?
王安石被自家兒子兩記重擊弄的有些下不來臺,就板著臉道:“這些都是空話,等查驗了再說。”
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
王安石心中有些小得意,微笑著出去。
“阿郎,有小吏在皇城外叩首求見官家。”
今日家里沒做飯,有仆役去買飯菜,回來說起了最新的八卦。
不管哪朝哪代,小吏是不可能見到皇帝的,若是皇帝那么好見,那他什么事都別做了。
王安石漫不經心的說道:“官家不會見他。”
若是有冤情,自然有相關衙門接手,而不是趙禎來親審。
“說什么當年六塔河之事,還有什么黃河為何會北向的事……那人好像是走遍了東北兩邊的河道,對黃河一清二楚……”
仆役見王安石呆呆看著外面,就說道:“阿郎,晚飯現在吃吧?”
“阿郎?”
王安石沒說話,只是緩緩回身。
王雱就站在庭院里,目光淡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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