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不曉得“窮秀才、金舉人”,擱在尋常人家幾十兩銀子是大事,可舉人老人家真不當差這些錢。
死者為大,為了幾十兩銀子,在別人家墳地開工動土,說破天去也不占理,這行事太猖獗。
“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事不能全賴人家!”霍二太爺說了公道話:“都是霍滿那小子不是東西……他同陳舉人是縣學同窗,兩人做了親。陳家大閨女說給了霍滿家大小子,迎娶那天驚了馬、倒了花轎,新郎折了腿,新娘直接沒了……霍滿家不許陳氏入霍家墳地,將陳氏尸骸送還陳家……當年霍滿是舉人,陳舉人還是秀才,只能低頭忍下這口氣……去年借題發揮,經過的也是霍滿那一支的福地……霍滿當時屁也不敢放一個,背后里說陳家是為了省下幾十兩銀子,實際上誰都曉得陳家是為了出那口氣……”
說到這里,霍二太爺頓了頓道:“你也不用別的,直接跟他說,氣出的差不多就行了。這次陳家敢遞狀子,估摸也是怕咱們這頭趁機報復,將事情都擺在明處,謀求自保。跟他們說開了,那陳舉人是個明白人,不是胡攪蠻纏的。”
霍五點點頭。
霍池驚訝道:“這都十幾年前的事了,陳翼還記仇吶?”
“好好的閨女死了,成了孤魂野鬼,連個祭祀都享不到,作甚不記仇?他侄子當了三年縣尉,怎么收拾霍滿不行?只借著開水道給霍滿一巴掌,已經是厚道!”
霍池不快道:“滿哥又騙我,我不跟他好了,那本《論語集講》我去要回來!”說罷,也不瞧其他人,氣鼓鼓的跑了。
霍五、霍寶父子對視一眼,都察覺出不對勁來。
這霍池說話行事,太過天真爛漫些。
性子單純的人,父子兩人都接觸過,例如杜老八,可不像霍池這樣,喜怒都掛在臉上,沒有半點遮攔,行事又隨心所欲。
“二叔祖,堂叔他……”霍五詢問道。
“哎!都是我害了他。當年我想著恢復家門,可自己讀書資質平庸,全部指望都放在你叔叔身上,十三歲就逼他下了場,縣試、府試都順當過了……院試時受了風寒,交了白卷,人也燒壞了腦子……”
時隔多年,霍二太爺提及此事,還是悔恨不已。
“打那以后,我就看開了,什么權勢富貴都是虛的,只要人好好的,才是真的福氣……”
這一句話,老爺子卻是看著霍五說的。
“二叔祖放心,我這樣折騰,不是為了權勢富貴,就是為了咱們都活的好好的!”霍五道。
該見的見了,該問的問明白,霍五就帶了霍寶、霍虎離開。
路上,霍五隨口問霍虎道:“老虎聽出什么了?”
霍虎沒有立時應答,反而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才道:“陳家不是壞人,那個霍滿不好!”
“對,老虎說的對!你二高祖是跟咱們求情呢,老人家心軟啊!”霍五道。
霍寶看了老爹一眼。
老爹要問的不是這個。
可是對霍寶來說,會想到年齡漏洞。
對于霍虎老說,高祖父那一輩太遙遠,好好的哪里會想到血脈真假、親爹親子差幾歲上頭去?
不管是老爹,還是霍寶,都不是糾結血緣之人。
人與人,親疏遠近,不在血脈親緣。
說句實在話,大家姓了霍,可到底是不是霍太爺親子親孫,這個誰都說不好。
就是他們五房,說不定也只是霍太爺養子后裔。
可是霍大伯最重這個。
之前在破廟中,霍大伯愿意為霍五圓話,是堂兄弟兩個默契,也是出于世道混亂,單丁艱難,為霍寶、石頭叔侄添個助力。
像虎豹兄弟這樣的還好,就算祖父改姓霍,可之前姓什么都可查。
霍家長房真的只是霍太爺養子的話,那過了這些年,連本姓都查不到。
霍大伯要是知曉此事,如何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