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土夯成,還掛著白霜。
窗外,紛紛揚揚飄著大雪。
這里是白云寨,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蓁兒!還沒有起床嗎?快啊!做早課了!”
明朗清澈的聲音比人還要先到一步。
而后“吱呀”一聲,門開了。
白灼頭頂和身上都是雪花帶著寒氣沖了進來。
“白灼?”白蓁皺眉,大感詫異:“我們怎么回到了白云寨?”
白灼眨巴眨巴眼睛看著她:“你說什么?我們一直在這里啊。”
白蓁驚得起身。
這是怎么回事?他們不是在洗心路上嗎?白蓁只記得半路上她撐不住疲憊好像睡了過去,醒來就在這里了。
是幻境嗎?
顫抖地摸上白灼的脈搏,很正常,感覺不到黑龍濁氣。
白灼不解其意,飛快拍掉她的手催促道:“你可要快些,辰時快到了,今天是祭祀女媧娘娘的日子,大家都在葬劍臺,遲到娘親又要罵你了。”
祭司師父?!
白蓁皺眉,快速理了理思緒,肖仙長說過,三日內走完這洗心路便算通過考核,果然不會這么簡單。
她跟在白灼身后走了出去,沿著記憶中的路線穿過回廊,石橋,沙場,片刻后果然見到很多人圍在葬劍臺旁,正中央祭司師父、阿根叔、長青大哥對著女媧娘娘的石像跪坐著,口中念念有詞,在祈禱著什么。
白灼朝長青大哥飛了個得意的神色,長青眼光瞟過來嘴角微不可察地露出一抹無奈的笑,眼前的白灼沒有黑龍濁氣,寨子里的人們都還在,一切都是她最希望最想看到的模樣,寧靜安詳。
所以這里的人都是因她而生,因她的心魔和執念所幻化出來的幻境?
前面白霄轉過身,看見她一副沒睡醒的模樣,不由關切了幾句。
明知是幻境,白蓁眼眶還是不由微微濕熱。
片刻后她驟然清醒,不行,這一切都是假的,她不能貪戀這里的溫暖,她要想辦法快些出去。
在洗心路上她已經耗費了兩日光景,不知這幻境中時間與外界是否一致,如果是,那她快要來不及了。
可幻境中的日子哪怕是半天也變得無比的焦灼與漫長。白蓁縱然心急如焚,奈何這寨子里的生活和眾人的表現都太尋常,和往前十六年的記憶完全重合,沒有人對她的突然出現表示詫異,下午祭祀完師父喊她去書房抄了一遍法華經,然后將她和白灼叫去靈池囑咐了一番明天的事宜。
明月懸空,幾顆黯淡的星子沉入天河。夜晚冷風蕭瑟,緊閉的雕花窗欞吱呀一聲被輕輕吹開一條縫,桌子上昏黃的燭火劇烈地晃動起來,映襯著靜靜縮在床角一側的瘦小身影。
白蓁遲遲不敢入睡,翻涌的心緒讓她了無睡意,索性披衣而起,打開門走了出去。
她沿著白云寨走了一大圈,從靈池到祠堂到葬劍臺,再回到村民們的住屋前,看著每家昏黃燈光投射在窗戶上的道道人影,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這里的一切都和出事前那一晚一模一樣,只不過第二日她和白灼一早接了任務出去清掃,逃過了一劫。回來的時候大家都不見了,只看到空蕩蕩的村子,還有劍冢下奄奄一息的師父。
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其他人都去哪兒了?
她走到祭司師父的門前,房間一片漆黑,師父一向睡得早,她收起準備叩門的動作,師父不喜夜深打擾,還是明天再說吧。
第二日,白蓁迷迷糊糊醒來,卻發現不是在自己房間。
黑沉沉的天空濃云密布,左右環顧一圈,白蓁大驚失色,她竟然被五花大綁綁在了葬劍臺上。
臺下祭司師父、阿根叔、長青大哥對著女媧娘娘的石像祈禱,虔誠的口中念念有詞。
白蓁后背冒出冷汗,她自小生長于此,這景象她再熟悉不過了,他們這是要拿她來祭天!
濃云不斷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怒浪般翻滾著,云層深處傳出雷鳴般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