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瞥了這位小老弟一眼,皺眉道:“某查探時,見濟陽東北兩門俱開,馱馬輜重不斷,不像是大軍斷糧的樣子!”
前者愕然,隨即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了一句貌似臟話的東西。
“這有什么難猜的?”
上首的裴行儼見他這樣子,便笑了著放下茶碗,指著他道:“某問你,若你去窯子聽曲兒,但囊中羞澀,只夠茶水錢,又不想叫人瞧不起,該當如何?”
“……”
羅士信與秦瓊對視了一眼,都覺得他這話里有坑。于是前者便搖了搖頭,堅定道:“某從來不去窯子,也不愛聽曲兒!”
“你!”
裴行儼暗罵一聲,隨即便沒好氣道:“行行!你們倆都潔身自好,是某去聽曲兒,行了吧!”
頓了頓,待兩人都看過去,便接著道:“換做是某,若想沖大頭,便找些石子來裝進錢袋,進門就先拍到桌子上!好叫人知,爺不差錢!”
聽到這里,秦瓊倒是好奇起來,忍不住道:“可結賬時,不就露了餡?”
“露不了!”
裴行儼大手一揮,自懷中摸出幾枚銅錢來拍到案頭上,哈哈笑道:“某只喝茶!不找姑娘!”
“呸!”
兩人齊齊啐了過去。
隨即,就見羅士信撓著額角恍然道:“守敬你的意思是說,瓦崗軍看著糧草充足,其實就和你把石子裝進錢袋一般,都是打腫了臉面嚇唬窯姐兒的?”
“哈哈~差不多吧,你這描述還挺……”裴行儼原本還在笑,但一想到瓦崗軍面對的是他爸,笑聲便頓如被捏住嗓子一般憋了回去,憤然的拍著桌子站起。
“去恁娘的,罵誰呢你!”
“噗~”
秦瓊急忙咬起住舌尖,轉過身去。
裴行儼的所謂分析,對也不對。
瓦崗軍此番的確是有些難以為繼,但卻不是因為糧草,而是眾將產生了分歧。
自北路滅掉房崱與劉長恭后,以翟寬與單雄信為首的瓦崗骨干派便建議翟讓乘勝進兵,向西打通靈昌、原武,占據滎陽。
但剛提出來,就遭到了以王伯當為首的新銳派反對。
老王同學倒不是怕打仗,而是考慮到滎陽乃是擋在洛陽前面的最后一塊遮羞布,要是丟了,彼時震動的朝廷定然命各地勤王,揍他們這個出頭鳥。
到時候,無休止的亂戰會把他們按在泥沼里無法脫身。而眼下大家剛剛經歷大戰,元氣還沒恢復,加之春耕在即,正是極需解放勞動力來恢復生產的時刻。
只要不打滎陽,說起來便是天高皇帝遠,大家沒準還能各自安穩一段時間。
兩邊說的貌似都有道理,于是誰也不肯讓步,爭執不下。翟讓自覺手心手背都是肉,又不好偏袒自己大哥,便想和稀泥取個折中的辦法。大家一分為二,一部分去打仗,一部分去種地。
結果剛提出來,又被兩邊人聯合起來狂噴,嫌他出了個餿主意。
彼時作為聰明人的代表,像徐世勣、程咬金之流都憋著不說話。其余謝映登、王儒信之流,也只會附和著說俺大哥說的對云云。
而像樊虎這種本是隋將出身的,更不好在這個時候冒頭,便只顧每日巡視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閑時坐下來喝悶酒,或去城頭望著西面發呆。
在這種奇怪的氛圍下,當親兵把被揍得鼻青臉腫,五花大綁的賈閏甫提到他面前時,心不在焉的樊虎愣沒認出來。
“既是隋軍探子,給某作甚!拉出去砍了便是!”
這邊才剛揮了手,不等士兵上前,跪在地上的賈閏甫就大叫起來:“不要啊!樊大哥,某是閏甫啊!”
“啊?”
樊虎聽著有些耳熟的聲音,瞇著眼睛看去,在腫如豬頭的青紫間盯了半晌,總算依稀看出些往日的印象來。
“還真是閏甫?哎呀,是誰這般狠心,下此重手!”
樊虎這邊匆忙上前攙扶,替他松著繩子。后者長舒了一口氣,口中還說著“幸虧遇到了樊大哥”云云。便在這時,解繩子的雙手頓住,樊虎眨了眨眼,又把他推回地上。
“呃,樊大哥?”賈閏甫問得小心翼翼,下意識的咽著唾沫。
“大哥?”
樊虎瞇著眼睛哼了一聲,看著那忐忑的豬頭,似笑非笑道:“是賊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