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頭的兵工廠,說白了,其實就是個大型鐵匠鋪。
要說打鐵這種難講是技術活還是體力活的工作,壓根也沒啥保密性可言。還不至于讓數萬大軍來守護一幫子鐵匠。
之所以把兵工廠定在杏花嶺,也不全是為了保密。
李大德的想法很簡單:這里有煤礦。
雖然自穿越以來,他腦子里的各種器械裝置一樣也沒做出來,但他內心之中“科技興國”的念頭從未熄滅。
搞不了高科技,咱就玩最基本的。
一切不考慮動力條件的機械結構,拆分到最后,其實就只有兩個組件:軸承和齒輪。
而這兩個組件,最終又指向同一種材料:鋼。
李大德不懂煉鋼,便是網上被吹爆的土法煉鋼也完全不會。但好歹也是工科學校畢業的“高材生”,即便沒吃過豬肉,大體也知道煉鋼的關鍵與冶煉溫度有關。
木材燃燒的溫度達不到,那咱就用煤。
至于在找到煤礦之后,怎么能總結出煉鋼的方法,他并未考慮,也不打算考慮。
專業的事,就得交給專業的人辦。
某黑心趙王一聲吆喝,整個中條山的鐵匠便全都回家卷了鋪蓋連夜北上,家都不要了。
雖然山上的人們現在怎么看都是小老百姓外加蚊香工坊的包身工,但大伙一直都以李大德的屬下自居,還是嫡系的那種,自然不甘于后。
只不過每當視線掃過這次領頭之人,許多鐵匠心里就不是滋味。
吳老鐵這個家伙,自從為某杠精做了那對“唬人錘”后,就算在這貨心里掛上了號。但凡是和武器裝備有關的,李大德總會第一時間就想到他,這次也不例外。
但是天地良心,這貨他是個木匠呀!
玉泉山下,汾水東岸,數百名胳膊堪比大腿粗的黝黑漢子列隊站立河畔,與自東面軍營中出來相迎的數百校尉軍官相隔官道站立,靜待某趙王的車駕。
此時平陽軍尚在馬邑,南下河東的五千涑水軍與馮立總領的河東軍也因為蕭瑀的到達而改了路線,徑往河內撲去,導致眼下還留守在杏花嶺大營做苦力的只有不到兩萬涑水軍士兵。其余的都被丟去葦澤關,替他三姐干活去了。
在一眾校尉身前,還站著一道身著官服的身影,卻是正兒八經的涑水軍主將,老李親封的左領軍將軍張平高。
不過任誰都知道,這貨在這兒就是個吉祥物。真要出點啥幺蛾子,他連個雜兵都指揮不動。甚至都有手下勸他,莫不如住到晉陽去享福,免得在這兒和一群大頭兵一起,吃不好睡不好的。
但也不知張平高是怎么想的,死活不去,整日一副要和士兵同甘共苦的樣子,也不知是想感動李大德還是想感動老李。
好似針鋒相對一般,就在張平高的對面,一群鐵匠身前也并肩站立著兩道身穿官服的身影。其中一個,便是某黑心趙王任命的兵工廠“廠長”,趙王府詹事、河東道行臺軍器監吳老鐵。
而在他身旁一人,面冠如玉,溫文爾雅,一點兒也不像是個工頭的樣子,卻還是個熟人:現今黃門侍郎溫大雅的兒子,溫釋允的族兄,趙王府舍人溫無隱。
其實李大德剛打發吳老鐵他們來這邊時,便詔命張平高遣兩營士兵配合前者探尋煤礦,選址建廠。但后者不知是怎么想的,亦或是會錯了意,竟想指手畫腳,接下這兵工廠的管理權。
本著“自古武將怕文官”的想法,吳老鐵找上溫大有,硬是從他那“訛”了個文官過來。
還別說,待溫無隱一番唇槍舌戰,把張平高說得冷汗淋漓,還真就好使。再加上這小伙不同于一般的文人,對于格物的興趣明顯更高,頓時博得這群鐵匠的好感,視為自己人。
時間漸漸推移,眼看著臨近午時,不少人的衣衫都已被汗水浸透,李大德的車駕卻還沒到。
當然不怪后者太慢,而是他們來得太早。
雖說杏花嶺距晉陽不過五十里,快馬來回也就兩個時辰。但對于緩慢的儀仗而言,走上一天都不奇怪。
何況鐵匠們自官道列隊的時候,某黑心趙王還沒起床呢。
要按溫無隱和張平高的想法,這貨愛多會兒到就多會兒到,他們現出門迎接都來得及。但他們實在小看了前者在這群鐵匠以及底層校尉兵頭中間的威望。
先是自對岸而來的鐵匠們守在官道上,一副要搶先迎接趙王的模樣。隨后杏花嶺上的一群校尉營頭便不服氣的集合,打擂臺一般的也跑了過來。
兩邊這種姿態,溫無隱和張平高要是還躲在房里,就真是太沒眼色了。
但說實話,頂著太陽站了一上午,是真的累。